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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往事难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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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小柔并无孕吐之症,原因只是裴将军熬的那碗药太难喝了。
裴行远兴奋得像个孩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想摸摸小柔的肚子,和他的孩儿聊聊天,可又怕小柔不高兴,只敢用一双热切的眼睛朝她的肚子上放绿光。
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搂着他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喊爹。他会教他文章,教他功夫,给他这世上最最好的一切。
如果小柔愿意带着孩子回来的话。
如果她不愿意回来呢?那他得天天守在竹水村的小院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孩子出来见他一面,等小柔看他实在可怜了,赏他一碗水喝。然后他心满意足地骑着马回去了,第二天再来。或者,他在竹水村再盖间小房子,就此住下。生意上的事可以交给马午和青牛去处理,朝里的事可以留给段一海和徐天,他下半辈子的事业,就剩下眼巴巴地盼望着妻儿的谅解。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可怕,比青牛在后头追着他,尖着嗓子喊“少爷其实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还要可怕。
他得赶紧想想办法。
韩大夫吃过饭,逗留了好一会儿,裴将军灼灼的眼神快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回宫。
隔了一夜,日上三竿。小柔本来就不愿早起,寒冷的冬天的早晨更不愿早起,身子沉重的寒冷的冬天的早晨更更更不愿早起。伸着懒腰挪着娇步推门出来的时候,后厨房里都已经在张罗中饭了。
小柔扶着腰下楼找东西吃,脚踩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客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
青牛抹着汗,指挥着几个家丁,铺完了客栈台阶下最后一块,长长吁了一口气。他琢磨着,怎么也得跟少爷预支点儿月钱,在他们家的小院子里,也稍微来那么一遍。质地不用这么好,比地面软就行,面积也不用铺这么大,常走路的地方铺一遍就行。
绿枝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他觉悟得太晚了。
不过他下次当爹的时候,应该能更有经验一些。青牛对自己十分有信心。他决定,每个孩子都要生在他少爷的前头。
吃过中饭没一会儿,段一海来了。
皇上有事急诏裴行远入宫。
裴行远一早告了长假,棠梨宫一事之后,多多少少和皇帝的关系有些尴尬,此时急诏,非是有要事不可。
小柔正坐在靠窗的小桌边喝粥,旁边守着刘姑娘,裴行远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出门翻身上马。
暗卫查到的消息,秦子珂回京城了。
先前东宫的太监奴婢多被遣去做些扫洒的粗活,其中不乏对废太子忠心耿耿者,也有一些心生不满,想着放手一搏,等秦子珂一招翻身后鸡犬升天。
秦子珂派人假传圣旨,掳了不少朝中要员的家眷,逼他们改弦更张,准备要明着反了。
皇帝还告诉裴行远另外一个消息,不光是四年之前,早在裴行远十七岁初次西征立下战功赫赫的时候,秦子珂就想除掉他。
还有,也记不得是哪一年的冬天。先皇大宴群臣,秦子章嫌殿中气闷,一个人去湖边吹冷风。湖心的凉亭里,一个女子正被抵在梁柱上,忘情索吻。
那男子的后背上绣着蟒纹,是秦子珂不假。
那女子,秦子章后来才知道,是御史台陆大人的千金。
那时候陆家还没有和裴家定亲。
秦子章和太子关系一向疏离,也多多少少知道这位二哥的荒唐事,当时只不过当是看了笑话一场。
后来听了叶兰对裴府描述的种种,秦子章才觉出这其中的不妥。
这么说来,陆若雪究竟是为了帮秦子珂才前后两次重入裴府,还是真的转念要投入表哥的怀抱,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是每个女人都像竹小柔那样一根筋。
本来秦子章是准备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热闹,等两人闹掰之后,他还有机会再获佳人芳心。可是后来他慢慢看出来,竹小柔的目光从来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秦子章不是一个愿意退而求其次的人,他自己也不愿意接受一份勉强得来的感情。
那便不如成人之美。
为他总是从中作梗的缘故,小路子公公都有一个多月没给他好脸色看了。
从宫中出来之后,裴行远先回了府里一趟。
陆若雪正跪在裴母面前。
“姨娘,若雪在这京里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姨娘不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以你的身份,在这里常住下去,也不妥当。姨娘在城南还有一栋宅子,是前些年置下的,你先去住着,那里清净。等过几年,若你还想再嫁,我定会给你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若你愿一个人过日子,日常嚼用定也不会短了你。”
“姨娘,你就不能看在娘的面子上……”
“我就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才这样做,说到你娘,他们只是被流放,性命是无虞的,等你身体休养好了,我可以派人送你去看他们……”
陆若雪趴在裴母的膝盖上泣不成声。
裴行远就是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陆若雪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裴行远的腿,一枝梨花犹带雨,苍白的脸上尽是楚楚可怜。
“裴大哥,我不想走,你帮我跟姨娘求求情……”
裴行远冷冷地看着她。
二人自小在一起长大,纵使有过一段不快,裴行远心里也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她的无助,她的柔弱,她的骄纵,在他看来,一直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亲人深切的依赖。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这样一副柔弱的外表下,她的心机竟是如此深沉。
裴府险些就葬送在他手里。
她对裴家人甚至并无半分亲情,裴府只不过是她追求权势富贵的垫脚石。
“一会儿让下人收拾一下,我亲自送你过去。”
陆若雪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她,眼中是让人不忍直视的凄楚。
这么多年来,他就是被这样的眼神骗了。
“你和秦子珂的事,我都知道了。”
陆若雪震惊地抬起头,然后颓唐地坐到地上,眼神有些游移。
离了裴府,她要哪里去拿裴行远的兵符?
秦子珂会杀了她的。
她跟秦子珂的交易是,秦子珂帮她杀了竹小柔,她要取得裴行远的兵符。没了竹小柔,她和裴行远还有旧情在,自然是裴少夫人的不二人选。在皇宫的三年岁月,她才知道,皇家妇人不是那样的好当,她倒更情愿,当初选择的是裴行远,二人就此过着悠游的日子。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裴行远唤了她一声,若雪抬起头,眼中露出一种狠厉的神色。
她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抚平了衣衫,冷冷地看了一眼裴母和裴行远,一抬脚踢开房门,纵身飞了出去。
“她——她竟会武功?”裴妇人手帕捂在胸口处,不由得惊呼出声。
裴行远看着远去的一团白影,思忖片刻后暗叫不好,骑着马追了上去。
但愿只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