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五篆.巧解容愁讽寿丧(下) ...
-
第五篆.巧解容愁讽寿丧(下)
——
“安儿有什么愿望?”
“安子的愿望,藏在名字里了。”
——
“弱者,不懂珍惜的,弱者。”
她好像,在哭。
可既然没有眼泪流下来,又怎会需要人安慰。
苏阳挑了挑眉,用茶杯掩着,不经意地打了个哈欠,眼光依旧像流水四下漂游。
——他烦了。
不是好兆头。
地上,白玉观音裂缝凄凉,却无人敢拾。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安子回头,正对上他的眼。
“没贺礼,没歌舞,连话都没人说,既然如此,散了算了。”他答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他是那两个人的儿子。
眸光似星,那本是为龙的眼。
不应是这样的无为。
“要是再不散,谁知道他们又盘算什么坏心思,倒不如尽早赶走,免得后患无穷?”安子淡淡应和,话语依旧平静安详,而那双看似没有藏什么东西的眼睛,却直直盯着年景澜,企图从他的表情看出究竟。
他浅笑:“安儿说的是。”
看不出来。
安子看不出来。
他的表情,浑噩无华。
安子不过是想诈他说些什么,却被他的庸碌......亦或是他没有瑕疵的掩饰盖过。
——
“就像是一个人永远无法看透所有人一样,一个人也永远无法做到让所有人都无法看透。”
“说简单些,安子没有听懂。”
“好,我说简单些,你的府试,三试三败。”
——
总会有破绽。
却不知什么可以让他露出来。
“从这里,怎么出去?”她问。
不能再待在这了。
“除非你想直接到帘后去。”他四下环顾,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靠近安子让她连步退后,待安子回过神来,才低头拾起不知什么时候胡乱丢在地上的竹画轴,“这是什么?”
他弯腰的时候,安子才注意到,他手上有一把棕竹金线的扇子,似是有些年头了。
“寿礼。”
“你画的?”自顾自的摊开,紫衣拂过干了的墨迹,手指就像是她作画的细毫,传承万里喧嚣,却安静如画。
手法稚嫩了些,自然是比不得“文天下”的泷王爷。
没想着嘲笑,却也还是笑了一笑,只是温柔许多。
“怎么?”安子看着他的背影。
这袭紫衣,日后就是这般只留给她背影。
或是他在护她,又或是,他走的太急,太高傲,她根本跟不上他。
其实,没有这样的如何。
至少,他曾是真心实意的护过她。
就好。
“没什么,很漂亮。”他应着,不过是淡淡的应和一句。
只是......
他像是看见了什么,眼中泛起微波,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出,自若泰然。
他起身,神色自如。
“安儿,我改主意了。”
然后,他转身。
安子惊了一惊。
他的眼神。
当真是龙气。
这一个转身,安子等了十年。
她却不知谁,又等了千年。
——
“姑娘一生最痛苦的事和最快乐的事,是什么?”
“他转身。然后,笑。”
那是安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笑。
却不知,那是安子一辈子,最残忍的伤。
——
殿外,残月如雪。
殿内,寂静若霜。
秦长生依身灯影下静酌,手指不断摩挲着杯沿。
他不该听安子的话让她一个人走,就那一瞬间,他看着她,想起了五年前她自信巧笑的情景,信她所说的一切,却忘了她路盲至深根本无法孤身自行。
太信她了,这样不行。
再这样下去,他和她,会害死她。
“咕——”
鸽子?
寂静的殿堂,这一声悠然的小调分外乍耳。
“终于,到了。”秦长生松了口气,放下来的心神终于在他的脸上流出了寸许安心,这神,像极了当年的红衫女子。
——
五年前,
她睡颜浅默,不经意地一声浅叹便可让她惊醒。
她红衫流连,惊煞了幼时少年的眼。
那一刻,他执子之手,却并未听懂她的低语。
如果我安安心心,不贪不求,或许你了然一生有憾,却也能独守百年。
对不起,我自私至此。
——
他几欲起身,却被不宣而至的墨箫声拦了下来。
不知是谁,用腕上桃香的佛珠遮住自己了然于心的浅笑。
你果然,还是来了。
“安子,叩见辰王陛下。”她从殿外走进,待她露面,箫声辄止。
不知这一次,你会带九子中哪位上仙出现。
也不知这一次,你又会给世人,怎样的惊骇。
眸色平和,眼角有砂,翠色长衫。
简单的女子,却似乎,无惧。
“玉......”端坐的王咽下他心头的名。
像,太像了,不是样貌,而是眼神。
安子低头,麻绳辫顺着脸庞的弧度垂下来,发上无饰,干净利落,无丝毫庸容与娇嗔。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你不是五月的琼花,却偏偏带来了它的颜色。
偏偏,让人怀念曾经。
“你是谁?为谁而来?如何而来?”他开口问话,龙位,傲骨尽显。
“安子。璟国。遇上了贵人。”她答,笑靥如花。
“父王这......”年景溁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就被安子的眼光悠悠扫过,她眼神如静水,这对他本没有威胁,可恰在此时,太子拉了他一把。
而其他人见璟国世子也无话可说,干脆也不发一言,只当自己看不见,说不出。
只有三人,笑得略显张扬,无声无息。
“安子是来拜寿的。”她见无人挑衅,心里倒还有些不平,“不过在寿礼献上之前,安子有个问题。”
他默许她继续说下去。
“敢问陛下,天下间最聪明的人,是谁?”安子的眼中溢着画不尽的笑意,许久之前,她就不知哭泣为何物,像是丑角,笑得疯癫,贪婪。
即便不知安子怀了什么心思,年景溁脸上也没有丝毫懈怠的颜色。
遇神弑神,遇佛诛佛。
这是他从小的誓语,既然神佛没有给他他应得的,便不信神佛,便只信自己。
无论你耍些什么计谋,就到此为止吧。
见招拆招,而并非刚愎自用。
“论得聪明,自然是祺国天下观的道长,菖蒲大人。”
三世子起身回答,与刚刚不同的稳定。
他说的没有错,菖蒲道长是天下公认的聪明人,一生只打过一场大仗,便是助祺国吞并其南方三十六族,然而百战百胜。
此后便隐居于市,无人再能请他出观。
不过年景溁却并非真心实意,本来乱世就是出英雄的时候,天下间聪明的人多了,并非只有菖蒲一人,现今他不过是居身祺国,却从未说过自己是四朝中任意一国的人,三世子故意在他名号前加上祺国二字,其用意,太好懂了。
苏阳笑而不语,转眼看向司琅琊,后者只事不关己的摸了摸腰间发冷的玉佩,偶尔四目相对,又淡淡避开。
“错。”安子在听了他的答案后微微一笑,“天下最聪明的,是璟国......长孙玉儿,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