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我不是林黛玉》醉了袈裟

21、第二十一章 斩钉截铁媚人不悔

　　那边，王夫人自去找贾母说了今天下午的交接的事以及对以后的一些安排，然后又慢慢地说：“可人的事，不知道老太太听说了没有？”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不是很有兴致地垂下眼睑说：“我也听说了些，怪不得我说呢，那个丫头怎么好好地会偷东西走人。”
　　王夫人因说：“我看着，媚人这两年也知事了，形迹里常露出些狐媚的样子出来，又是可人嫡亲妹妹，今天我去找宝玉的时候正好碰见她勾着宝玉玩耍。宝玉毕竟还小，所以我想，还是寻个由头把她从宝玉身边调开的好，也是防范于未然的意思。”
　　又说：“我这也是怕将来真有个什么万一，老爷知道了生气。”
　　“刚才太太在那里吵吵嚷嚷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贾母抬了抬眼皮，半天方说：“宝玉是你生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哎。”王夫人得了贾母松口，也不管她心里是不是乐意，自去教训贾宝玉不提。

　　这边，林黛玉揪心地看着媚人收拾东西。
　　媚人的衣服已经穿好了，头发也笼了起来，玉白的左脸显出一个厚厚的掌掴指印，耳根往下巴那里长长的一道指甲划痕，血迹惨然。王夫人虽那样说了，金钏儿、彩云倒也没有多为难，让她带足了棉冬衣裳。
　　收拾好衣裳以后，林黛玉让鹦哥看家，自己和金钏儿、彩云压着媚人慢慢地往厨房走，路上有人见了不免觉得奇怪，待看到媚人脸上的掌掴痕迹却是再没有人敢问。
　　金钏儿终于没忍住，她跟彩云、鹦哥在外面，听到了几句，只听到说她勾着贾宝玉胡闹，却不是太清楚具体怎么胡闹法，也不明白媚人到底为什么挨打，又为什么会被下放到厨房里去，因此悄悄问：“媚人，你究竟做了什么了，把太太气成这样？”
　　彩云也疑惑地说：“太太向来是个待人宽厚的，像今天这样，我还真从没见过。”
　　不过是做娘的维护自己的儿子罢了，林黛玉在心里叹气。
　　媚人只低着头，一声不发。
　　金钏儿逼问和彩云逼问得狠了，媚人就说：“总是我做错了事就是。”
　　金钏儿和彩云叹气，一回终于把媚人送到了柴房里。
　　金钏儿出声惊叹：“天哪，这哪里是住得人的地方？”
　　柴房不比寻常房子，不可能有多严实，四处漏风不说，里面堆满了各种柴炭稻草，别说床，连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都没有。
　　林黛玉叹着气说：“你先在这里将就一个晚上吧，太太正在气头上，等过几天气消了，我去帮你求求情，给你安排别的住处。”
　　“谢林姑娘。”媚人低声的说，就安心在草堆上坐下。
　　金钏儿、彩云再没别的话可说，便都告辞了出来。
　　林黛玉等金钏儿、彩云走了，去草堆上给媚人整出一个凹塘来，说：“这里未必舒服，但是有了这些草，保暖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媚人突然问：“林姑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林黛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媚人慢慢的说：“今天的事，我想姑娘其实是知道的。姑娘不觉得我轻浮放浪吗，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林黛玉低了一回头，也慢慢地说：“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
　　“庇护我这样的人，就是姑娘该做的事？”媚人认真地问：“姑娘是以为我们做丫头的可怜呢，还是说，姑娘想通过搭救我这样日后可能的姐妹来向二爷示好？”
　　一回又笑：“……不，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姑娘的姐妹呢，我的意思是……总之，姑娘你应该懂的吧。”
　　她懂，她什么都懂，可是偏偏被人误解了却没法反驳——她总不能说，事实上只是因为她穿越的蝴蝶效应导致了她的悲剧，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吧。
　　林黛玉无奈一笑，有些好奇地转移话题问：“你后悔了吗？”
　　“如果说是把身子给了二爷这件事……”媚人洒然一笑：“我承认之前是有过那么一小段时间后悔过，不过自从二爷跟太太说是他强迫我的那一刻我就再不后悔了。”
　　“哪怕得了现在这个结果？”林黛玉疑问。
　　“哪怕死。”媚人平静的说。
　　林黛玉倒有些无语了。
　　这到底是一个被感动至深丫头的愚忠啊，还是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林黛玉发现，以她算不上博览群书也很看过不少狗血电视剧的现代人居然理解不了这个问题。

　　或者是因为她缺乏一颗至情至性的心？
　　林黛玉摇了摇头，转而说：“你要是想走，我那里还有点银子东西什么的。”
　　媚人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摇头说：“我不走的。”
　　林黛玉劝说：“我不了解二太太的性子，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为安全见……”
　　“谢谢姑娘好意。”媚人飞快的说：“我跟姐姐那时不一样，我要留在这里看着二爷，哪怕看不到他，我只要知道他好就行。”
　　“啊？”林黛玉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有主意，一时目瞪口呆，倒没在意她提到可人的事。
　　媚人见她有些惊愕和不以为然又忍不住微讽说：“我也是今天听了姑娘的话才猜出来姐姐当初是被姑娘劝走的，可不知道姑娘你想过没有，一个孤身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官凭路引，更有可能随时被官府通缉为逃奴，就算身上有几个小钱又有几分把握挣得性命。”
　　“啊！”林黛玉乍听闻这个，不由一惊。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如今听媚人这么一说，倒像晴天霹雳一般提醒了她这个时代终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一切都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不由有些懊悔起来，又担心焦虑，不知道可人现下究竟如何，一时竟忘了媚人就在身边。
　　媚人见她震惊不像假装，便知是一个无知的大小姐好心办了坏事，略心软了软，低声宽慰说：“许是姑娘并没有想到这些。不过姐姐当时可以说是间接导致二奶奶滑胎的凶手，留在这里，以二奶奶的性子，早晚就是个死，又所幸当时二奶奶那里有点子乱，后来也没人提出要报官，因此终究是存了一线希望，或许还能挣得性命。因此，从实际上来说，姑娘是的确救了姐姐。”
　　顿了顿又说：“我跟姐姐又不一样。如今太太固然恨我，但也未必会要我的命，因此我就不必冒那样的凶险了。”
　　林黛玉听了媚人的话反而更加自责起来，当时她若是能够知道这些的话完全可以再想别的法子，比如让贾宝玉向王熙凤求求情什么的，而结果她却选择了最凶险的一个法子。
　　媚人见她愣愣的，就推了推她，说：“姑娘没事就请回吧。”
　　林黛玉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媚人又起身对着林黛玉正正规规行了一礼：“今儿媚人说话可能有些义愤了，更可能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姑娘终究是对我姐妹有恩的，媚人谢谢姑娘。只是，无论如何，我总会挣扎着在这里活下去。”
　　顿了顿，媚人又低声说：“姑娘若是肯的话，还请时常给我带来些二爷的消息。”
　　林黛玉感慨万千，倒不怪她对自己的误解，只不知道该骂她冥顽不宁好还是该敬她痴情不悔好，只好正色劝诫说：“我觉得，你要是想在这府里活下去，以后还是不要关心他的事为好——至少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在关心着他的事。”
　　“谢谢姑娘叮咛，我省得。”媚人又微微一礼。

　　林黛玉是叹息着走的，一路上又是忧心可人又是对媚人百思不得其解，尤其那句“哪怕死”。
　　她承认，贾宝玉身上是很有一些好处，可是为了他赔上自己的一生，甚至是性命，值得吗？
　　或者，只是她的立场不同？
　　总之，她是完全无法理解。在她看来，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如果有机会离开这贾府，能自主的过一些自己想过的生活，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偏现在却又知道，就算有机会离开，不说孤身女子如何求生艰难，但是官凭路引便足够为难，她总不能一出了贾府就被人当做黑户抓起来吧。相对这点，对于生计的担心倒显得不那么迫切了，尤其是她如今有了空间，大不了在空间里做一个“农妇山泉有点田”的古代农民就是。对了，她的空间还能种药，因此完全可以开个药店什么的。
　　官凭路引……逃奴……林黛玉的念头最后便只在这两样上打转，不但为可人的遭遇忧心，又头疼起自己的去处来。
　　但愿可人能逃出性命去……林黛玉这样想着，回到了住处，鹦哥早在门口等着她，看到她急忙说：“老太太这里快摆饭了，你这么这时候才来。”
　　正说着，王夫人领着贾宝玉也来了，贾宝玉跟在王夫人身后，垂着头，一句话不说，看到林黛玉只强笑笑，想说些什么，略动了动嘴唇，终究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二人并肩进去等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