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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远方来信 ...


  •   白脸胖子闻言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说,沈小姐,昨天我大哥见你一个人等车,和一群烂七八糟到地人挤在一起,我就说这么漂亮的小姐怎么好让她挤出一身臭烘烘的汗,简直太不像话了,大哥就让我请你上车,谁知到沈小姐胆子这么小...”

      大概觉得话不该这么说,他胖手不自然地搓搓后脑勺,挤着眼睛笑了笑说:“是我不对,大哥说我一副流氓相,肯定吓着沈小姐了;嘿嘿,这不,大哥让我来请沈小姐,去锦江饭店,给你赔礼道情,再请你吃顿饭,给你压压惊。”

      前世,旧上海的帮派在解放前一直能量很大,沈林想过结交一两个帮派人物,利益交换,但绝不是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这条巷子居住的都是小有资产的清白人家,这些人明显不是什么正派人物,若真与他们夹缠不清,以后定然不能清净了。他们把动静闹得这么大,这会儿,邻近的人家有的探头探脑、有的直接走出大门来观瞧了,真把他们请进家门,人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沈林只得说道,“先生,你家大哥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又何来得罪压惊的话,不过是误会一场,您还是请回吧。”说完不待他有反应,迅速地关门上闩。外面的人又大力地砸了几下门,过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应,脚步声就远去了。

      沈林对尚自有些呆愣的吴妈吴叔说,吴妈吴叔,以后我不在,一定要弄清楚来人是谁再开门,如果再遇到这样的地痞无赖,先不要开门,给我打电话。吴妈听了这话,包子脸上又多挤出几道褶子,没什么美感,她颤抖着声音问:“小姐,这些地痞流氓怎么找上你了,良家妇女落到他们手上,可没一个好下场,他们可是连人都赶杀的。小姐,你怎么惹上他们了...”说到这里,她慌乱地看向自家老伴儿,几乎要哭出来,却没有再说话;吴叔没理会她,嗓子有些喑哑,看得出来也很紧张,他问:“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林看着院门,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虽然来着不善,倒还有所顾忌,你们先不要忧心,安心顾好家里,这件事我来能应付;务必记住我刚才的话,以后不要随便开门,吴妈,别哭了,记住我的话。”吴妈憋了半天终于哭了起来,一边抱着沈林手臂,“小姐,你要有什么不好,可让我和老头子怎么活呀,这些杀千刀的怎么偏偏缠上小姐了呀...”沈林无奈地让她抱着哭了一会儿,又叮嘱了了吴叔一番。

      下午,吴叔在楼顶守了半天,晚上向沈林报告说,下午一直有几个人在他们家附近打转。看来这个所谓的大哥对她很感兴趣,派人跟踪她到家,又大白天地让手下上门,闹得巷陌皆知,还留着手下观望,这位“大哥”到底要干什么?她无从得知,她只能猜测大概可能是谁或者与谁有关。

      她到上海第一个有过节的人事沈副督导,姓沈的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她都没有声张报复,姿态已经摆得太低,她没理由歇了大半年再找了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和她逗闷子,不可能是她;柳毓亭也不太可能,与沈副督导的原因一样,时间太久,而且他标榜自己是清流,不可能明目张胆与□□交往。最有可能的便是海明月歌舞厅和法国公使府里见到的那个老头。

      沈林最终决定一动不如一静,她知道自己的能耐,没人脉、没背景、没魄力,真找出谁要对她不利,难道还能大张旗鼓地跟人对上吗?还不如想着怎么跟黄先生和艾伦打好关系,有时候,他们找个人说句话比她自己忙前忙后有用多了。当然,说到底,还是要自己有本事。

      她在报纸上找了两份翻译的工作,分毫不惧申城干燥闷热的仲秋,宅子外面老有人盯着,她也不出门了,终日在家伏案劳作。

      吴妈的厨艺越发精湛了,每天变着法子做了各种应时的菜肴,如麻油腰片、山药红烧肉、冰糖猪手、锅包肉等,不但色香味俱全、让她和吴叔大饱口福,而且润燥解热、有益健康;更有色彩明艳、极具观赏价值,入口香滑、最能生津止渴的酸梅汤,让沈林爱不释手。如果外面没有宵小窥视,简直要优哉游哉,快活似神仙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一周,报纸上的一则广告打断了她的悠闲。史蒂文联系她了。

      在应天的两年多时间,她与传教士史蒂文亦师亦友、相交甚笃,感情很深厚,所以史蒂文虽然犹豫再三,还是违背自己的原则帮了她一个大忙——给她伪造了身份证件。临行前,沈林曾经与他相约,若有什么事情,可在申报的某个特定位置登一则广告,他用化名蔡文森,而沈林则是周安。

      为免露出痕迹,沈林只在津湾时给史蒂文发了一则报平安的讯息,便再未联系过。

      时隔两年,六月里的一天,史蒂文要经由申城乘船回国,希望临走前见她一面。沈林悄悄在码头和他会面,寒暄话别之后,她厚着脸皮请史蒂文帮她代为出手几箱珠宝玉石之类。

      史蒂文用他那慈爱而洞察的灰蓝色眼睛宽容地看着她,她在心中演练了数十遍的谎话便羞于出口。他什么也没问,怎么在子弹里逃生、从何处得了这么多宝物,他像个慈父一般,用他深沉慈悲的眼睛包容着她的一切。几个载满宝物的箱子最终被搬上了远行的客轮,两人话别,沈林静静地看着神父的背影走上舷梯,恍然想起他的养父周先生,内心有种凄厉的伤感。

      再回到现实,史蒂文在报上说他已归国,请她去虹口公共租界区的凯瑞斯青年旅社找一个叫戴卡斯.杰弗瑞的美国人,那里有她的包裹。虹口的公共租界区是申城最有名的红灯区,那里遍布着淫窝赌窟、酒吧妓院、烟馆黑市,充斥着三教九流的人物,一旦入夜,打架、械斗、火拼、枪战简直是家常便饭。

      她有些不明白一向稳重妥帖的神父怎么会将东西放在那里,即便...她也不知道即便什么了,想起神父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帮助,她还要挑三拣四,心中既是恼怒又是羞愧。神父仅用两个多月就把货物卖出,将支票寄给她,其中不知付出多少心思精力,她竟然还要嫌东嫌西,简直不知所谓。

      无论如何,沈林决定尽快竟东西取回,无论是红灯区还是红灯区的人都是不稳定因素。现在还不到一点,动作快些肯定能在入夜之前赶回。

      沈林收拾一番,跟吴妈交代了一声,匆匆出门。在巷子里左绕右转一阵,摆脱了身后的尾巴,在路口叫了车(人力黄包车)。车夫生的高大粗壮,手臂和小腿上肌肉翻滚,看起来孔武有力,一路上跑得飞快。

      到了临江的马路,视线陡然一亮,江上的汽笛声、轿车的喇叭、码头工人的吆喝、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落,如密密麻麻的轻雷一般,纷纷攘攘响在她的耳边。马路几乎有三十米宽,车辆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人丛便在车流里上下左右的缓慢移动。马路两旁多是三四层高的楼房或者绿色的仓库,楼房外面往往挂了各色的店铺招牌,除了招牌满满地全是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子和画纸广告。楼房下面有许多蓝色或白色的硬板搭就的简易棚子,人们摆了衣帽鞋袜、药膏服食之类的来卖。

      这样行了有一个多小时,远远地瞧见一座黄色的平顶西式建筑,楼顶了是立了避雷针的尖顶钟楼,时间是三点十八分。过了钟楼,又行了约半个钟头,路上行人的穿着打扮明显体面了不少,举止里透着一点矜持和傲慢,汽车多了,小摊贩少了,店铺、酒楼、饭馆招牌门面也整洁多了,及至发现这里更多出了许多疑似舞厅、烟馆、赌场一类的招牌,沈林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

      车夫将车停在一座暗绿色的六层建筑前,沈林边走下车,抬头看见凯瑞斯青年旅社的招牌,一边从钱包里取了两块大洋递给车夫,车夫木讷卑怯的黝黑面孔上现出似惊喜似羞惭的笑容来,说道:“小姐,要不了那么多。”

      沈林心不在焉地笑了下:“大叔,这大个太阳,你也挺辛苦的;这样吧,若果不怕累的话,等我二十分钟,最多半个钟头,你再将我载回去,如何?”车夫哈着要,有些兴奋地连连搓手:“不辛苦、不辛苦,小姐,这里不能停车,我去那边等您哈。顺着车夫的手臂,沈林看见街对面的树荫下面停着不少人力车,对车夫点了点头,走向旅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远方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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