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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番外二 ...

  •   很久之后沈垂杨回忆起来,他这一辈子,对那个人,也并不能说全然是虚情假意,一星半点的真心都没有过。

      不记得是哪一年的正月,洛城的灯节。他与那人执着手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她平日里头并不是个多么喜欢热闹的人,手里头提着几乎是吵架赢回来的花灯的时候,却似是个小孩子。
      那个时候,他才终于见识到她同她那铁公鸡哥哥一般一毛不拔的个性,不过五文钱一只的花灯,她说得唇干舌燥,同摊子的老板争执不休,到最后讨价还价几乎变成争论。她不肯让步,老板做不成生意,于是只能向她讨饶。
      于是,她用区区五文钱换了两只花灯,还非常理直气壮地顺走了老板摊子上的一只塞了红豆的荷包锦囊。
      至于付这五文钱的,自然是他沈垂杨。
      “何必这么辛苦。”他不自觉地觉得好笑。
      那人一边将手里头的灯笼分了一只让他提着,一边道,“你出门前我看过,荷包里头的零钱,只有这么最后五文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天空就打了道惊雷,倾盆大雨顷刻地落下来,仿佛不死不休地下。
      他与她傻了一阵子,然后就是一个劲的猛跑。他眼尖地瞅见路边有卖油布伞的,于是扔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过去,手一伸勾了一把过来便撑开。
      路边的油布伞,到底不比家里的那把上等八十四伞骨紫竹柄油伞,岌岌可危的伞面随时有被雨水打穿的危险,于是,两个人只能拥着继续向前头跑。
      跑着跑着,终于在万安巷的尽头找到了可以避雨的一处,万安楼。
      他收了伞,转头去看那人。她的发鬓被雨水打湿了,身上的衣裳也湿了一半,从青绿变成墨绿色,脚上的浅色绣鞋更是脏的不成样子。她用袖子擦干自己的脸,然后突然欣慰地笑笑,几乎是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幸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手里头的花灯一丁点都没湿,还是好好的,她又打开紧紧攥在手里的锦囊,里头的红豆也一颗都没被打湿。
      转了头再看自己,虽是有些狼狈,花灯却牢牢地被自己护在怀中,一点雨丝都没溅到。
      “咦,油布伞是哪里来的。”她睁大了眼问他。
      “……抢来的。”
      “没花钱罢?”
      “唔。没花钱。”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想,这一千两银票换一把伞的事情,是怎么都不能让她知道的。
      “哦,那就好。”她对着他,轻轻浅浅地展了个笑容出来。她笑得那么好,让他不自觉地舒心。

      想到这一段的时候,他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的七岁的儿子在他身边试着只靠手摸来辨认马吊的花色,“幺鸡!”稚嫩的童声因为兴奋而喊得很响。
      “啪!”熹儿将那张牌大力地拍在大理石的桌面上,振飞了桌上原先摆着的一只玉骰子。那骰子没直接落地,而是先飞向了屋子前头的一根画栋上。那力道有些大,生生地在画栋上留了一个再没法填平的小坑。
      “我的小祖宗,索性你没拍坏这你娘从万安楼里头买回来的牌九。”一边的奶妈絮絮叨叨地啰嗦着熹儿。
      沈垂杨清楚听见,玉骰落地的时候,是一前一后,两声脆响。
      他弯下腰来搜寻已经碎裂成了两瓣的骰子,却想起来,这骰子是那个灯节之后不久,那人摆在他房里的。后来这副马吊缺了个骰子,也就被昭昔随便拿来充数了。
      正这么想着,他挪了挪脚步,发觉脚下有什么凸起的东西。
      移开自己的脚,那里,静静地躺着已然碎掉的半枚翠绿色的玉骰,那翠绿色中间似乎还嵌了些什么东西,黑里头泛着红。
      他微微眯起眼睛,拾起来辨认,那颗玉骰里头,居然嵌了一粒红豆……

      他慢慢直起了自己的腰,没由来的,又仿佛看见那人在自己面前,轻轻浅浅地展了个笑出来。彼时那笑容和煦如同三月的春风,让他不自觉舒心。而如今,这熟悉又略带着陌生的一张笑颜,却已经与自己隔了千山万水这么遥远。
      他不明白自己心头为什么微微有些堵,阖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这么做便能够稍稍减轻心头这一阵快拿去自己性命的钝痛。

      玲珑骰子安红豆,心怀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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