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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凉眼浊心困司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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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吊脚坐在玉石桥上想着事情,拿着玉白剑挥扫着桥下的水面,水幕一道道地叠起,水花一层层地波荡开去。
“酬弟,怎么一个人呆这,前辈呢?”
我转头看过去,贾澜一身常服带着两个俱是十八.九岁模样的男子走来。一个高冠素衫,清秀非常,似曾相识;一个圆脑皂袍,精神奕奕,见之可亲。略略打量,我腾挪过脚,下地站定,俏皮道:“我并非师傅的尾巴,自然会有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去哪里了我也没权过问,哈哈——哈,许是和哪个美艳丫鬟幽会去了。”
贾澜僵着脸笑了笑,又瞧了瞧身旁隐有笑意的两人,居间荐说:“这位便是何如师傅的徒弟何酬,这两位是当朝百里太傅的下属职官,玉秦天、尤朝峰。”
三人互相见了礼,忽而我被秦天这两字给怔住了,盯着那秦天看了好久,才意识到正是在树道里瞧见的那个。只是他现在不是个泪人,模样又生得俊,轮廓分明却又不失清绝之气,如此差点认不出来了。
尤朝峰忽地笑了说:“五哥,这个小兄弟好像对你十分感兴趣。”
玉秦天忙惊讶地说:“七弟别开这等玩笑!”
不对,凭容貌,我自是更喜欢我的澜儿,彼时我看向贾澜,却只见他满目异色。
记得前些天他还惊恐地从房顶摔下来,把屁股险些摔成了四半儿,大约是从何如口中确认我喜欢男子给他带来的惊吓,也还记起我调戏他的事来。
因着这一遭,他这屁股疼成了好事之徒的谈资,污他是个断袖,干了些隐晦难言的事情。贾澜为了证明自己是阳刚男儿,招了城里有名的世家小姐赏花赏月,伤好了又拼了命地舞刀弄剑,以致于那晚邀了赵家小姐而没空去王城观战,遗憾不已。这几日他自是没来缠着何如讲道问学,何如也落了个清静,自寻乐子。
我直笑说:“尤兄误解了,不过是看秦天生得人中龙凤的模样,所以多看了几眼,觉得将来定是有所作为。”
玉秦天?看来改了名字,原名是司南秦天、司南天或者其他的什么,那尤朝峰概是八个里面的老七,原名司南朝峰,或者是司南峰也未定。司南一族确也有旁姓别支的,如此原名的可能就更多了,总之不大会用真名。
尤朝峰故作惊讶道:“听闻三爷说何师傅玄术高绝,酬兄师从何前辈,卜卦之术自然是深得真传,如此说来,五哥承你吉言,将来定是会风云朝堂的!”
不是的、不是的,灵火、气剑都学不完,哪里学得来更是复杂的卜卦,但也只能沉默地敷衍过去了。
玉秦天笑了笑:“七弟,就数你抢话说,酬弟不过是说了些好话夸一下样貌,你愣是扯到朝政仕途,让三爷听了你这话,还不得笑死。”
贾澜忙说:“秦天这话可不对,我哪里会笑你,你们自从进来府里,我便瞧得出尔等兄弟并非池中之物,离开这贾府进得朝堂才算是得了其所,只是将来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父的知遇之恩才好。”
我差点被贾澜这番话给吓到池塘里,多亏了玉秦天手快拉住了我,才没有栽进去。
贾澜你是不知道你爹做了什么,还要他们报答知遇之恩。我看,将来若他们得以飞黄腾达,不来报仇已是好事,亏我还替你担心着呢。
听得玉秦天又说:“如此还没见过何师傅,若不是他高超的医术救了我四哥,恐怕这次回来见到的就是四哥的灵位了。”
尤朝峰应道:“这恩情无以为报,将来你们师徒有什么需要,说与我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玉秦天也点头附和,两人的表情极为恳切,自然我是如受冰火,思绪良多。
……
贾府的晚宴很是盛大,说是为欢迎秦天和朝峰回了府里设下此宴,什么缘由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在我眼中无非是一般无二的酒宴舞乐。只是这种时候,贾府众人华裳缭目,贾澜也不例外,又是痴痴地赏鉴了许久,惹得他面红耳赤,分外有趣。
酒宴过半女眷悉数离去,只剩下男主们在这继续喝酒赏乐,当然也有不胜酒力的贾琪喝了一壶后就倒了,被下人带离回房。
何如一副风流态举杯邀人拼行酒令,竟然没人能拼得过,都喝怕了众人,秦天和朝峰特地来敬酒的,也逃不过被灌醉的命,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晚风透过宴厅的窗子吹了进来,让我清醒了大半。转眸看大厅里的人们,个个脸上有着一抹酡红,分为喜庆的样子,而酩酊大醉的几个陆续被家仆送回了房间安歇,其中便包括了司南八子的四哥齐悦。
因着两位弟弟的原因,病中的齐悦也盛装出席了晚宴,可谓十分华丽。若说秦天生得俊美清绝,那么齐悦比之秦天更胜一筹。华衣扶柳,柔胜女子,尤其酒醉后一抹胭脂红浮于脸上,宛若小施淡妆,衬着清瘦的身形平添妩媚,观之可叹。
彼时依然舞姬妖娆、歌乐糜糜,大厅里枣红色的帷幄衬得人眼发红,满目旖旎。借着酒力,心中浮现了些愤世嫉俗的心绪,我一面感概秦天他们家破族灭、寄人篱下之苦,一面又想着自己姊妹反目、远走他乡的无奈,不由地高吟了几句:“少壮离家浮萍悲,乡邻翘首盼人归。未料愁来空肠洗,情去缘来醉一回。”
这诗胡诌的,无非是怎么押韵怎么来,可何如却停住了灌酒的姿势,大喝着好。众人见此,笑的有,嘲的有,我臊得不行,只有佯装不胜酒力倒在桌边小睡,耳朵却也没闲着去听周遭的动静,三十余男子又闹作一团,争相赋诗比见高明。末了何如大声地劝着酒,醉杀四方,无人匹敌,求饶声四起,醉腔笑闹不停。
过了那一阵,我踉跄起身斜靠在柱子旁,一旁婢子递来洗面的铜盆里映着我甚为颓废的模样,我扑了水,接过面巾擦干脸颊,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贾老爷,一边动动脖颈松缓着残存的酒劲。
白日里听了秦天和齐悦的那番对话,弄得我现在看着那贾老爷,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这人正冠贵袍的却未想是个禽兽,早前对他那些慈父长者的敬重荡然全无。更要提席近尾声若干男子失了仪态,离了桌搂抱舞姬,忍无可忍的我离开宴席。
举着灯笼穿廊过洞,略摇晃地踱步走着。假山涵洞里,夜风吹得更紧,及至钻出来抬头瞧着夜幕,绿植拂面,乌云闭月,仿佛要下雨。
听得后面有人在喊我:“酬弟,你且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辨这声音,便知是贾澜。只是他如何也出来了,早前我出来的时候见他正靠在墙角打哈欠,一脸醉的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模样。
我回头,醉晕晕地倚着山石,心中自然异样地欢愉:“有事找我?”
贾澜几步上得前来,通红着脸,迷蒙中只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暧昧:“酬弟,我……我……我……”
概是表露心意的桥段,其实我总想着那天他为我拭汗,往日里也总能不经意看见他瞧着在角落的我,大约是喜欢我的缘故。
窃喜着,我笑了揉了揉脸醒神道:“天色不见好,还得早回房,你有事便说吧。”
贾澜偏了偏头,思量片刻,握紧了拳头,轻声道:“我喜欢女子,不喜欢……真的不喜欢男人。若你有意,你我也权可以作兄弟,也不算辜负。”
哼,绕着弯说我自作多情。我不悦地皱了眉,腹诽着真喜欢女子的话,强调就可疑:“然后?”
唯见他沉默着无他话,我郁闷得很:“如此,没事的话便早点歇息了。”
贾澜没有应答,两人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