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林青鸾（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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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又有了新的不速之客造访，紫藤萝中发出簌簌地响动。
沈琳之头也不会地往自己房间走去，脚步不停，垂下眼睛朝着紫藤深处一瞥，语调冰冷，没有任何情感：“请回吧，在我还没有厌恶之前。”
月光惨白而妖冶，疑似地上霜一般，将照得花园内一片亮堂，并无隐秘的藏身之处。
冬日里的冷风呼啸着，吹动紫藤。
紫藤深处的造访者音阴测测的笑了，露出了一派慎人的白牙，一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容貌不清。沈琳之并未回头，没有看到那人的笑意，更没有看到他的一袭黑衣。
房间里接有火炕，一进房间便感觉到了温暖，沈琳之的脸上看上去有了一些生的气息。
服侍的丫鬟伺候着沐浴更衣。
安寝后，她闭着眼睛听风吹过的声音，紫藤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她想，等春到了，一定会开出更美的紫藤来。
她不知道那人走了没有。
她不关心，也不在乎。
她闭起眼睛，面容恬静，安稳地想要睡去。
身体内的沈凛之却激动起来，嚷嚷着不肯睡去。
“琳，外面那个人很强大，我太想跟他一较高下了！”
“安静。”
“琳，起来！让我去杀了他！琳！”
“睡觉。”
沈琳之翻了一个身，扯了扯被子拢好，眼皮都不曾动一下，恬静地睡着。
作为第二性格的沈凛之，在琳之掌控着身体的时候是不能违背她的，他只能气得跳脚。错了，无法掌控身体的他，自然也没有办法“跳脚”。
见沈琳之无动于衷，他渐渐地闭了嘴。
就在沈琳之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凛之又开始说话：
“琳，为什么不喜欢青鸾，还对他那么冷漠？”
沈琳之想了想，大概是觉得问题很奇怪，她考虑的时间有些长，凝眉道：
“我一样都是如此。他，也不能除外。”
“青鸾是不一样的。”凛之笃定地说着。
“没有什么不一样。”沈琳之这样回答后，对话陷入了沉默的僵局之中。
沈凛之不知道怎么开解他这个固执的妹妹，组织着语言，半响之后，才道：“你应该多接触一些人不是吗？比如朋友。”
“我已经有你了。”
琳之说的无比自然，那是不假思索脱口的话，也是内心深处的话。
她说，我已经有你了。
沈凛之心中的感动无复以加，一时间愣住，说不出话来。是的，他明白琳之的感受，他们从来就不孤独，彼此相依，如同房外漫天的紫藤萝，蔓左旋缠绕，奇数羽状复叶，互生，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融到了彼此的生命里。只要琳之一句话，他就能明白她想说什么，甚至有时候不需要说出来都能明白，互生就是这么玄妙的事情。
遇见凛之是最美妙的事情。沈琳之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否则她根本不能够在裕城生活下去。她很爱凛之，爱的程度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到。
有了凛之，她就不会孤独，有了凛之，她开心地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所以她才会理所当然地说，我已经有你了。
她不需要其他。
沈凛之长时间的默然，末了说了一句：“琳之，那不一样。”
不一样？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她从来不孤独，也不需要朋友，她从小到大就知道凛之一直陪着她，也将会永远一直陪着她，直到生命尽头。
两个人都没有了话语。
沈琳之安心地睡去。
而凛之却保持这清醒。傻瓜琳之，她难道不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死去的吗？他是不可能永远陪着她的。十五岁的期限马上就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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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城的清晨，林家。
林青鸾起的很早，收拾清爽后，就向府外走去，他上学一贯去得早。
清晨的小城里有着特别清透的气息，宁静得不可思议，窗边的芭蕉，院中的梅花，蕊落重芳。家门口是一条长长的小街，一直通到城门口。菜农们推着小车进城，冬季的时令里，新鲜的果蔬很是走俏，菜农们在晨辉中忙碌开来，似乎严寒也不能阻碍他们的兴头。
长街之上，有个身影格格不入，他走得又急又快，往林家走去。
“叔叔，你回来了。”林青鸾温和地说话。
此人正是裕城捕头林铎。
林铎一脸憔悴，胡渣子都冒了出来，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来是一个晚上都在为案子忙碌。他朝着林青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青鸾知道叔父疲惫，是赶回家来休息的，见林铎没有话同他说，青鸾便行了个礼，就往府外走去。
“青鸾！”
就在青鸾往外走的时候，捕头林铎出声喊住侄子，声音里带着未知的恐惧，这恐惧蔓延在清晨的雾霭里。
林青鸾停下脚步，立在家门前，身长玉立。林家门外是裕城的长街，菜农小贩们忙碌，熙熙攘攘。他立在那里，好像隔绝在尘世之外，他略带疑惑地看着林铎。
林铎却没有了话语，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林青鸾修养极好，只是耐心地立着，面上没有一丝不耐。
林铎脸色很差，玄色的官服越发显得面目黝黑。他握着腰间的佩刀，一双眼睛幽深敏锐如鹰聿。终于开口道：“青鸾，昨天晚上你也在命案现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林青鸾没想到叔父要问的是这个，有些诧异，随后笑了笑，回忆着昨晚的场景：“倒也没有什么异常。苏正楼这段时间总是有年轻的女子遇害，我担心琳之，就一路跟着他。”
林铎“哦”了一声，眼中的幽深愈发，沉声道：“青鸾，我问的就是这个，沈琳之又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林青鸾脸上的笑意一僵，他知道沈琳之在裕成有着不好的传闻，他没有想到他素来敬重的叔父也会怀疑琳之。“叔父，青鸾不明白你的意思。琳之从来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青鸾一向温文尔雅，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很生气了。
林铎了解侄子的性格，知道多说无益，可是一想到这些日子的凶案，那些骇人的手法，年轻死者脸色诡异的神情……一想到这些，这个干练的捕快头领心中发怵，知道自己遇到了十分厉害的凶手，稍有不慎，整个裕城都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他不得不去怀疑，出现在凶案现场的沈琳之确实可疑，他是看着侄儿的份上，才没有当场逮捕他。
“青鸾，叔叔知道你一向待人亲和，同窗之间感情深厚，也无可厚非。”林铎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锋一转，“但是，你要是站在叔父的立场上想一想，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林青鸾张口欲说什么。
林铎马上打断：“好了，不要再说了，若是想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来找我。”他疲惫地往府里走去，回头看的时候，只见林青鸾木愣愣地立在那里。林铎心中叹了一口气，又说了一句：“青鸾，听叔叔的话，离他远一点，他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直到夫子在学堂里继续讲课，林青鸾还在发呆。
沈琳之依旧一身单薄的浅蓝长衫布衣，没有什么精神地走过，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坐到学堂的最后一个位置，靠着窗坐下。
叔父的话在耳边林青鸾响起：“青鸾，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凶案现场。”
沈琳之走进学堂的时候，夫子已经开课，对于他迟来的事情，夫子早已习惯，睁一眼闭一只眼地继续讲课。
沈琳之落座后，打开书卷看了起来，皎洁如玉，侧颜美好。
“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叔父的话再一次想起，
不可以！不可以怀疑琳之！青鸾心中叫嚣着，他心中的一点点摇摆都让他对自己深恶痛绝。他要是怀疑琳之，他和这城中的愚民又有什么不同的……他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羞愧，他曾经无比坚定地想要照顾琳之，对他好，绝对不会以世俗的眼光去看他，可是如今，自己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林青鸾蓦然站了起来，重重地拍了下桌面，双肩不可压抑地发颤。整个学堂几十个学生齐齐回头看着他。
捧着古卷的夫子惊了一下，林青鸾是他最得意的门生，这样的失态还是头一次。连带着沈琳之都有些奇怪，抬眼看了他一眼。
“青鸾，何事？”老夫子问道，面对自己的得意门生，老夫子没有生气。
这一问，林青鸾彻底地清醒过来，深深地看着一眼沈琳之，他的眼中有万千山水，他心中的所思所想恐怕琳之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转开了视线，朝着夫子躬身：“向夫子告罪，无事。”
老夫子见他如此，也不好再问什么，命他回座之后，夫子便继续讲课。
沈琳之心中略感奇怪，但她素来冷静，也就抬眼一看，便没放在心上。甚至连凛之都保持着沉默，她的孪生兄弟一向聒噪，尤其是对林青鸾的事情，每次都能和琳之说上很久的话，此刻的沉默倒叫琳之意外了。
“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说说看，他这是怎么了？”沈琳之问。这是身体中无声的交流。
沈凛之依旧没有搭理她，保持着沉默。
这沉默诡异地持续着。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生气？”她虽然不了解林青鸾，但很熟悉自己兄弟的脾气。她感受得到他的情绪，不明白凛的怒气是为了什么。
很长时间之后，凛之终于说话，声音很低：“琳，我没有生气。”他否认道。
沈琳之摊手，无所谓道：“好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不喜欢争执，耐心差的出奇，索然地靠在窗边，没有心思再同凛之说话。
风吹过窗口，吹起她的长发，她怕冷地缩了缩。感官也比平常更加敏锐，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那种感觉很不好，像是冰冷的毒蛇的目光，她不害怕，只是厌恶，厌恶得毛孔都舒张，不可控制地厌恶，她知道不是林青鸾，也不是唐紫苏。那个人为什么就是要纠缠着她呢？昨天造访她家花园，今天又跟到学堂。
沉默的凛之却没有在意那份注视，他只关心林青鸾，他平静地说着：
“琳，青鸾他爱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林青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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