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恩仇录》落木秋林

5、有一种爱叫作放手

　　“够了，娥妹，够了！”赵恒几近恳求道，“我认输，我服了你好吗？让我和宸妹说最后一句话。”刘娥一生中最爱她的恒哥哥，只要得到他的只言片语的关心，她都会心满意足。刘娥收起之前的凶狠，口气软下来，道：“恒哥，你算在求我吗？”赵恒轻轻点了点头：“嗯，求你了，求你让我和宸妹说一句话。”刘娥笑道：“哈哈，可我凭什么答应你？”赵恒道：“十三年来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要当皇后，母后不同意，我答应你；丁谓作恶多端，你要他官复原职，群臣上书谏言不可，我还是答应你，恢复他丞相一职；你要囚禁宸妹，不让我见她，我答应你；你想要孩子，我便派人远赴西域雪山找来神医，为你治好了不孕不育症，你终于生下祉儿。这些年我为你做得还不够多吗？我快不行了，难道想对宸妹说几句遗言都不行吗？宸妹流产后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和常年呆在潮湿阴暗的慈明宫有关，难道你没有半点内疚吗？”赵恒吃力地说完一大段话，跪地的丁谓惊恐万分，刘娥则沉浸在回忆之中。
　　刘娥喃喃自语道：“是，这些年你什么都答应我，可是我总感觉，你和我一起时总是心不在焉。”刘娥说着扫视众人，丁谓、赵祯、赵祉、丁语双一个个划过眼前，当她看到赵恒和病榻前的李宸的时候，突然放大嗓音道：“一定是这个狐狸精勾引着你，才让你整天魂不守舍。”赵恒道：“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现在我快死了，勾引不勾引、爱与不爱何必在乎呢？”刘娥看了看周围埋头的几个贵妃，道：“不行，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弄清楚，到底这些年你的心中有谁、没谁？爱的是曹贵妃还是陈贵妃？我更不相信你对一个傻子有感情！”赵恒道：“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靠的是感觉，不能给感觉强加一个答案。”
　　“那你说出你的感觉，说出来你最爱谁，说完我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刘娥道。赵恒道：“好，反正我要死了，说出这些年压在心头的秘密是一种解脱。我说了，二十年前，在我没认识宸妹之前，后宫之中我的确最宠爱你；可是从那个看雪看月亮的夜晚过后，我的心就被宸妹俘虏了，她高贵脱俗、恬静淡雅，是任何女人没法比拟的。”刘娥腿一软，后退几步，喃喃自语道：“看雪看月亮那个夜晚，原来我在引狼入室，便宜了这个路上捡来的乞丐。”刘娥又兴奋道：“可是后来李贱人傻了，她一直关在慈明宫，你见不到她，就没有喜欢她了是不是？”赵恒肯定地道：“不！不管宸妹生病前后，不管见不见得到宸妹，她都是我的最爱。牛郎织女况且每年相遇一次，但是他们时常是心心相印的，宸妹和我就是这种情况，这种超越时间、空间的爱旁人体会不到。”刘娥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道：“原来二十年前你就移情别恋了。”赵恒道：“是，你的心机太重，处处争强好胜，我驾驭不住你这种女人。”
　　赵祉打破这种冷场，欢快地说：“哦，哦，哦，父皇喜欢一个乞丐也不喜欢母后。”刘娥冷冷地道：“赵恒，你赢了！既然你不爱我，此时此刻我和你离婚，解除夫妻关系。”刘娥看了看自己的亲身儿子赵祉，他用好奇的眼光在看这场热闹，她本能地道：“祉儿，我们母子输了、败了、无地自容了，我们走吧，让胜利者在这儿庆功，我们不受欢迎。”赵祯问：“母后，弟弟都要走，我也走吗？”刘娥心头震惊了一下，她几乎忘了的赵祯，那个属于李宸的儿子。刘娥失落地道：“随便你。”
　　赵恒摆了摆手，吩咐文武百官和嫔妃婢女：“都下去吧！我想和李贵妃单独呆一会儿。”赵祯跟在刘娥的后面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一直看着他的李宸，他突然道：“母后，我想听父皇和李贵妃说话，可以吗？”刘娥冷冷地道：“随便你。”赵祯跑过来，道：“父皇，我听你们说话可以吗？”赵恒看了看李宸，微微点了点头道：“可以！”
　　婢女关上寝宫大门后，赵祯好奇地问：“母后囚禁李贵妃在慈明宫十三年，我很多次想去偷看是什么情况，可是侍卫不让我进去。今天终于见到了这个禁宫里的贵妃，听说慈明宫还有一个哑婆婆，她行事怪异，对了，怎么李贵妃那么长时间都没说话，难道她和哑婆婆一样，是个哑巴……”赵祯还没说完，赵恒立刻大声吼道：“祯儿，快给你母亲跪下！”赵祯没反应过来，道：“父皇，你的病是不是加重了，母后已经走了，这儿只有父皇、李贵妃和我。”李宸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赵恒，轻轻地摇头示意。赵祯看着他们，不懂得一个怒吼、一个摇头有什么含义，他说：“父皇，你看李贵妃会摇头，或许她不像宫里宫外流传的是个傻子，或许她的病还有得治！”赵恒又怒道：“孽子，你才是傻子，还不快给你母……”李宸一把抓住赵恒的手，赵恒立即停止说下去。赵祯觉得怪怪的，觉得他留在这儿才让他们不自在，便说：“父皇，那我出去，不打扰你们了。”赵祯说着便想起身，不料李宸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然后她把俩父子的手合在一起，然后她流泪了。
　　赵恒看着李宸，深切地道：“宸妹，你的痛，我完全懂！你想说什么，我也都知道，但既然选择了不揭穿，那就放手吧，有一种爱叫作放手。”李宸听了赵恒的话，慢慢放开赵祯的手。赵祯觉得李贵妃神经兮兮的，一点不好玩，便说：“父皇，我出去了。”赵祯刚出屋，李宸就扑在赵恒的怀里哭泣。赵恒躺在床上，轻拍着她的背说：“宸妹，祯儿如今也大了，他会照顾他自己的。”李宸终于说话了，她哭道：“我好心疼我的祯儿，他一出世就不在妈妈的身边，长大了也不能认娘。他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孩子，我不敢认他，我是天底下最冷酷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