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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殴斗 ...

  •   迅速穿过楼阁内的走廊,钟凛终于松了口气。阑珊的灯火和周围人群的笑谈声让他觉得放松了些。

      等等,刚刚那个男人说什么来着?之前只忙着赶紧跟着那主事逃开,根本未曾反应对方说了些什么。他仔细回想着,想起那男人的笑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

      「记住了,我姓梁,单名一个征字。」

      根本就是老天在整他啊!有没有搞错!自己他妈翻山越岭按那白凤凰说的找到这城里,满心希望那梁征会是个心境高洁妙手回春之人,结果却发现要找的人是这般模样。那男人怎么翻来覆去的看也不像是那清璃说的什么精通世间医理,谈吐高雅的有识之士,相反,再怎么往好听说,也不过看上去是个体面点的流氓罢了。

      自己真要让他去摸脉诊疗么?他一遥想都觉得背上连冒鸡皮疙瘩。

      “今夜你睡在这房里,明天收拾收拾自己,拾掇得体面点。”

      他心境纷乱,跟着那主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那主事在一扇门的门口站住了,转身拧眉朝他喝道。“还有,下次再偷懒,绝不轻饶!有客人点名要你,就约在明夜,你可得给我伺候好了!”

      荒谬。钟凛在心里嗤了一声,这又不知道是哪个猪油蒙了心的好死不死的挑了他,他哪会好好侍候人,到时候绝对给那胆敢点他牌子的人狠狠下点猛料。

      “知道啦~罗罗嗦嗦。”他对那主事翻了翻白眼,看对方恼怒的抡起手里的账本想砸他,连忙一躲,嗖的一声溜进房里把门一关。那主事在门口叫骂了一阵,忿忿离去,他仔细听了听,实在没有声音了,这才放心倒回房里的床上抖开被子。

      房间里有两张床,另一张是空的,想必还有名额没有补满。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蜷起身子,床倒是算得舒服,就是被褥冰凉,让人心生寒意。寒冷绕上周身,呆了呆,他开始郁闷了。他越来越后悔自己贸然潜入了这不知深浅的地方,他们要找的梁征是找到了,可结果呢?

      夜色沉静如水,他抱紧了被子,觉得有些寂寞,不禁想念起秦烈的体温来。对方搂着自己的触感,温暖的唇贴上肌肤的触感,与他唇舌相触,肢体交缠的炙热的愉悦……他越想越深入,最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连忙打住脑子里蜂拥而至的桃色幻想。脸颊发烫,他把头蒙进被子里,知道自己再想就真的睡不着了。

      赶紧到明天吧。他这样想着,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小凛啊,小凛。”

      身体在前一夜紧张过度,睡眠也比平时深了许多。睡得迷迷糊糊中,钟凛感觉到有人轻轻推了推自己,皱了皱眉,他抱紧了被子,打算继续赖下去。

      “小凛啊,都傍晚了,快点起床,否则李主事又要发脾气啦!”

      是女人的声音。钟凛迷糊着睁开眼睛,却发现映在面前的是红霜带着无奈笑意的脸。她旁边站着个仆人,拿着洗脸的铜盆,看他醒了,着手麻利的拧了毛巾,啪的一声就盖到他脸上揉了揉。那毛巾浸透了冷水,钟凛一下子就被冰得清醒了六七分,迅速爬起来,抬拳想揍那仆人,那仆人却手脚更快,端着盆一下就掠出门去,不见踪影了。

      “谁让你赖床,我们在门口喊了好久都没人来开门,这才让人端点冷水来给你醒醒神。”红霜笑了笑,伸手把他的头发拨到脑后。“快点准备好了,那点名要你的客人今夜要来了哦。”

      “……我才不乐意去。”钟凛怔了怔,闷闷的回答,抬头望了望红霜,红霜比他的年纪大,举手投足间总把他当成弟弟,他有些意识到了。这些被阁子里买断身子的歌女们肯定不好过,但红霜却总是脸上挂着微笑,乐观开朗,也总是鼓励那些新来的人,和那些终日忧愁的其他女子有天壤之别。

      “我知道,谁都不愿意去呀,也为难你了。”红霜看了看他,叹了口气,眉关微微蹙起。“谁又愿意把自己的身子交托给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夜夜笙歌,谁都不会真心待你。若你能碰上个真心待你的,愿意为你赎身的,那就……”

      看她的语调带了几分凄楚,钟凛心里一惊,最不擅长安慰女子,他只得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又不敢随便伸手去拍她肩,只好放缓了语气。“放心啊,我……我没事的。这刚起床有点起床气……其实我早就想通了……”

      不行,完全想不通啊。虽是嘴上这么说,他却在心里腹诽道。单是被昨天那个男人那样莫名其妙对待他就已经很受不了了,要真是被陌生男人压在身子底下那还得了。

      “这就好。”红霜的表情稍安,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新的衣袍我也放在这里了。你听好,你今夜的客人倒也不错……”

      她站起身来,帮钟凛系好衣服,披上外袍,举止间并无寻常女子般避忌。钟凛有点尴尬,望了望身上的衣服,那件崭新的暗红外袍攒织着银色蔓草团花,密密精绣,比之前那件烟青锦袍还要考究。他混惯欢场,愣了愣,很快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像这些奢华之地,第一次接客的男倌总要准备考究衣着,沐浴熏香,与平时斟酒陪客不同,恩客也要准备比往常更多的金帛来典赎初次的夜侍,这算是行内的默规。他也见识过两三次这样的场面,但却从未想过有天自己会亲身经历。这世界真是疯了。他提起身上的衣袍望了望,衣料上浓厚的熏香气息几乎让他头晕目眩。

      “你说……客人,是什么样的客人?”

      被按在床沿上坐了,感到红霜的指尖在身后揽起他的头发轻抚,钟凛有些迟缓的问道,眼睛跟随着两个提着漆箱进门的仆人。

      “我特意去打听了。”红霜轻车熟路的用木梳理顺他的头发,顿了顿,接口道。“你的运气很好,没碰上什么难缠又让人头痛的客人。那可是京师炙手可热的御前红人啊,虎贲骑营的大将军,年纪也只比你稍长几年,正是青年得志,以后前程似锦……”

      等等,这名头怎么听上去……就那么耳熟呢?钟凛皱了皱眉,刚欲开口追问,红霜却已经站了起来。

      “这将军器宇轩昂,我曾见过一面,小凛,我是为你好,你一定要抓住这个客人,今后日子就会好过多了。”她握了握钟凛的手,眼神有些担忧,但充满真诚。

      虽是烟花女子,出身低微,但她们却同样有情有义,跟某些表里不一,自诩高洁,实际虚伪得一塌糊涂的人真是天壤之别。虽然对她说的话有些无所谓,但钟凛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对她笑了笑。

      “那我们走吧。”红霜对他微笑,转身出门去了。她的笑意有些苦涩,更多的是忧郁和担忧。心里一暖,钟凛知道她是真心担心自己,本想跟她解释,但现在却怎么看都不是好时机,只得强忍下一肚子的话,撇了撇唇角,跟着她走出门去。

      夜色还未浓重,那约定的客人还没来,红霜去不远处的阁子里唱曲儿去了,钟凛闲得无聊,就在楼阁的雕栏边坐下,高高观望着渐渐被晚霞染成殷红的天空。

      秦烈那家伙怎么还没来?他晃着腿,百无聊赖的想着。若是自己那客人在秦烈之前来了,自己果然还是只能暂且把他打晕塞在床下,然后再偷溜出来找秦烈吧。这样思忖着,他心里有了点底,刚想站起来,手腕却被身后一个人突然握住了。

      “喂,第一次在这楼里看见你啊,新来的?陪我们玩玩。”

      一个满身酒气,打扮奢俗的男人大笑着握紧他的手腕,眯缝着眼睛仔细瞅着他的脸,伸手就要搂他的腰。他身后另外两人也醉得差不多了,提着酒壶,应和的笑了几声,上下打量着他,也一起围了上来。

      “……警告你,你他妈把手拿开!”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钟凛皱紧了眉,恼怒的瞪着对方威胁道。他没理由要一直受着委屈不还手,他也忍够了。

      “哎哟,倒还挺野的……”那男人愣了愣,伸手就强把他搂了过来,捏紧他的手腕笑道。“可公子我就喜欢这种的,在床上够劲,你们说是不是啊,啊?”

      那两个人哄笑起来,吹了几声口哨,视线露骨的上下瞧着他。起初还能忍,但现在连这种地痞流氓般的小角色都敢踩在自己头上,钟凛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一咬牙反手制住对方的腕子,那人喝得烂醉早就站不稳了,他干脆心狠手辣,一拧一卸把那醉鬼掀到了地上,一脚狠狠踏上他的脊背。

      “来啊,你们这帮牲口,在爷我头上动土?”

      他吼道,那男人在他脚下挣扎,满口污言秽语,他足下使力狠狠一踩,把对方踩得惨叫起来。其余两人看那男人受了欺负,自然不肯罢休,一起扑将上来就要揍他,他一闪身躲开一个,回身捉住另一个衣领反身就是一横拳挥了过去,正中那人鼻梁。

      “一个小小男倌,你敢……敢动手!”剩下一人叫嚣起来,挥拳朝他扑来,足下踉跄,钟凛闪身就避了过去,反身一脚踹翻了他。他们起争执的地方离楼梯不远,钟凛又心怀怨气用力太狠,直把那男人踹得嚎叫着滚下楼梯,撞翻了几个正在端酒菜上楼的仆人,酒坛碎裂,饭菜翻倒,几人叠在一起,一时局面一片混乱。

      “你知道我是谁么?敢打我?你死定了!到时候我一定让你在我身子底下哭着求饶……”那被钟凛踩着的男人还嘴硬,钟凛眉头一皱,不怒反笑,嫌身上那件暗红锦袍太重,他抬手把它从肩上掀了下来,挽起袖子把它甩到一边。

      “好啊,现在爷我就让你在我身子底下哭着求饶!”他低头冲那个男人吼道,挪开踩着对方的脚,一把把对方提了起来,摔在地上。那男人正想挣扎着爬起来,他唇角一勾,咬牙切齿一脚踩上男人的下腹,下脚用力碾了碾对方两腿间。“求饶啊!不求饶爷我就废了你的子孙根,让你他妈下半辈子都当个太监。”

      “你敢!”虽然被踩着最为重要的男人尊严,但那男人却还是涨红着脸梗着脖子对他吼。“你别猖狂,我到时候叫十几个男人把你轮……哎哟!哎哟爷我错了!大爷我错了!脚下留情,脚下留情!”

      ※※※

      “我说,玄火兄弟,你猜那小子昨夜留在华麟阁是要干吗?”

      太阳的光线斜斜照进廊子,带着一股慵慵的懒意,关翎大步走过行廊,用手肘撞了撞一旁的秦烈,坏笑道。后者皱了皱眉,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我怎么知道。依我那贤弟的脾气,恐怕真是照你说的,进来还没到半个时辰就看上了什么相好罢。”

      秦烈的眉关皱紧,视线扫过那条流丽行廊的尽头,那里正有几个盛装的歌女聚在一块谈笑,不时对站在行廊上的两个人投来妩媚羞涩的一瞥。这两个客人对她们来说无疑是陌生的,一个高大粗犷,肩上搭了件领口大敞的铁灰锦袍,腰上系着衔虎铜带,显得威风凛凛;另一个眉目深邃,身形高挑有力,墨黑蟒袍上滚着银白流云边,虽是容颜清俊,但皱着眉,仿佛心情很差,带着股极其迫人的阴沉气势,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你吃醋了?哎呀,草虫,看你那脸色,那些小妞都被你吓跑了。这又是你自己要摆他一道的……”关翎看他脸色阴沉,不禁朗声大笑起来,追上前去一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凑近了过去。“其实你超级担心吧?那小子一夜没回来,担心得要命吧?别怕,什么事都跟兄弟我说,绝不会笑你!”

      “滚远点。”秦烈眉头皱得更紧,反感的一把推开他,加快了脚步。

      “我看你就是在担心,怕他惹出什么祸事。”关翎吹了个口哨,嘿嘿笑了笑,乐颠颠事不关己的靠上行廊边一根朱红廊柱,遥望着庭院不远处的楼阁游廊,回头瞥了秦烈一眼。“……话说回来,说到祸事,你把之前白啸那件事搞掂了没?这真是笔重债啊。”

      “那还有什么别的解决方式。”秦烈耸了耸肩,低哼了一声。“连斩了他十八个近侍才得已脱身,自然是把我和那狼所剩无几的交情统统削了个精光。以后?少不了干架。”

      “真够呛。”关翎咂了咂嘴,视线神往的望向不远楼阁处几个翩翩而过的舞姬。“哎,老子很好奇,你为他做到这地步,是真打算和那混小子好吗?还总以为你是一时觉得有趣罢了。说说看,若是拿这小子和原来你那口子在你心里比较,你会选哪个啊?”

      “……何须再问?你应该知道答案。”秦烈怔了怔,眼底的神色渐渐冷了下去,傍晚的清风掠起他散漫束在脑后的发丝,带上了些秋日的凉意。

      “果然,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好狠的心哪。”关翎眯了眯眼,倚在行廊一边的雕花木栏上,歪过脑袋,搔了搔自己的头发。“要是有人知道了,估计要伤心死啦。”

      “这话不该你来说,关翎。”秦烈转开眼睛,视线投向庭院上方渐渐被暮色遍染的天际。“你一向对这些事从来不闻不问,怎么今天会突然想起来提到?”他深邃的眸子扫了一眼关翎,眼神幽深。

      “嘿嘿,想到就问呗。”关翎干笑了几声,视线还是没从不远处的那楼阁和游廊上移开。“我说玄火兄弟,你也该早点……哎?哎哎?!靠,草虫,草虫你快看那个啊!”

      秦烈本以为他又是看到了什么自认为标致的人物,毫无兴味的转眼去看了看关翎指的方向,却猛然看见那对面不远的楼阁回廊处闹成一团,舞女的尖叫声,酒瓮碎裂声,男人的叫骂声响成一片。几队穿着黑服的侍卫围在那里,像是在阻止什么争端,人潮吵吵闹闹蜂拥在一起。

      “哎,那边怎么了?”关翎逮住一个匆匆跑过身边的仆人,粗声问道。

      “哎呀,有男倌揍客人啦,那客人名头还不小,是咱们知府的公子,这真是不知哪里来的祸事……”那仆人絮絮叨叨回答,慌张往那回廊的方向跑去。

      秦烈蹙了蹙眉,心里下意识的生出了几分不祥的预感,和关翎交换了一下眼神,快步往那回廊而去。怪不得他在阁内哪都找不到那个平白都能生出祸端的家伙,原来那家伙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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