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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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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支撐著頭,我無聊的看著窗外,轉動著手上的鋼筆。
這裡是魔界的皇家學院,一所名副其實只有貴族才能入讀的貴族學校。為了轉換心情、也為了防止把自己迫瘋,我接受了國博.蘭茲老師的建議,隱藏身份入讀了這所貴族學校。或許是因為我突然在中途轉學的關係、或許是因為我沒有正式上過學校的關係、也或許是因為我沒有與其他同年齡的孩子相處過的關係,在這裡,我顯得有點兒格格不入。
「你是爵位之子還是地主之子?」有人這樣問。
「少爺是默菲斯托斯公爵的親戚。」千月如此回答。
「之前都沒見過你,怎麼你現在才來這裡?」
「少爺年幼身體虛弱,所以未能到這裡學習,也沒有出席過任何公共場合。」
我默默的看著千月,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笑容沒有變,語調也沒有變,就像這是事實一樣。默菲斯托斯公爵,是主上爸爸給勞苦功高的沙利葉醫生的稱號,因為來這裡的時候我們碰到了沙利葉醫生,而沙利葉醫生也說我的確需要轉換一下環境。在國博.蘭茲老師以及沙利葉醫生的商議下,我以默菲斯托斯公爵的親戚入讀皇家學院,沙利葉醫生是我的監護人。
我需要點安靜。
我的腦海裡閃過這樣的念頭,我靜靜的看著一直為我解答其他人八卦的千月,我再次把視線投出窗外,幻想著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其他的聲音都是虛假、不存在的。或許我真的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待在皇宮裡頭,像這種七嘴八舌、聲音雜亂的地方讓我感到心煩,我不滿的皺了皺眉頭。
「我想去院子。」我說,便在其他人的錯愕的情況下轉身離去,千月禮貌的對他們笑了笑便跟著我離開。往院子的方向走去,直到一定的距離後我轉身:「小月,你可以不用這樣做。」
「很抱歉,我不應該私自……」
「不,我沒有在責怪你,我只是有點不習慣而已。」阻止他的自責,我搖著頭說:「我不想融入他們的小圈子裡,所以你可以不用管他們沒關係。」
「少爺,您的心情不好嗎?」
「或許我是習慣了一個人吧?這裡讓我有點兒煩躁。」我苦笑著的老實回答。
「少爺,您需要休息一下嗎?」我環視了這裡一周,這裡是學院後方的院子,雜草叢生,看來沒什麼人來這裡。跟隨他的視線,我發現院子裡有一座像鳥话沌U空的白色庭園,但比起這個像鳥话愕耐?@,我更喜歡它旁邊高聳的大樹。我指著大樹,然後笑著問:「小月你上得了去嗎?」
「只要少爺希望。」他躬身回答,然後伸手抱起我,小心翼翼的往最高處跳躍。
「這裡的風跟皇宮裡的風不太一樣。」閉上眼感受了一會兒,我有感而發。
「因為皇宮裡有結界保護著,只有純正的風才能進入結界。」千月為我解釋。
「小月,你和蘭茲老師都說了同樣的話。」沈默了一會兒,我再次開口。
「是什麼呢?少爺。」
靠在他的身上,我閉上眼說:「你們都說我的心情不好。」
「難道不是嗎?自從會議之後,少爺總是悶悶不樂。」
「其實我沒有悶悶不樂,我只是……變得不想思考而已。」
「那是悶悶不樂,少爺。您不想思考,卻也不讓別人代替您思考。」
「思考可以代替別人的嗎?」我苦笑了起來。
「那就是分憂,我的爾少爺。您願意讓千月為您分憂嗎?」他解釋著,並把抱著我的力度收緊。他知道我在不安,所以收緊力度讓我知道他就在這裡,他就在我的身邊。
我不是一個人。
睜開眼,我伸手捉住他的手臂,我轉過身來面對他:「小月,你知道嗎?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我親手把他送給了死神,但他卻說不怪我、他說他沒有後悔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他說他很高興我陪伴在他的身邊……」
靜靜的看著我,他沒有答話,也沒有阻止我說下去的意思。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閉上眼緊握著,我彷彿可以看到流過這雙手的血液、彷彿可以聞到那時候的腥臭。「他為我付出了許多,他的血、他的身體、他的力量、他的靈魂……但我卻用這雙手殺死了他,我用這雙手把帶我來這個世界的父親殺死了。我是罪人,我本來就不應該存在這裡世界上……」
伸手握住了我的手,他說:「少爺,您在這裡,您的的確確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我不清楚您的過去,但現在的少爺是我眼前的您,是您讓我下定決心追隨一生的人。曾經我是個暗殺者,我的存在是為了殺戮,每個人都想要我死、每個人都害怕我,但只有少爺,只有少爺您為了我而受傷、只有少爺您為了我的受傷而發怒,您是我決定追隨的人。」
「我沒有你想像的這麼好。」
「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少爺。我有我的缺點,少爺也有少爺的缺點,但我喜歡少爺的缺點,因為少爺的缺點讓我知道您需要我。」
之後,我沒有再回答他什麼。或許是這幾天我睡得不是太安穩的關係,我靜靜的靠著他,然後不知不覺的睡著了。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還是坐在大樹上,但靠著的不是千月,而是冷冰冰的樹幹。
「小月?」我叫喚著,但回應我的只有微風吹過的樹葉聲響。我抬起頭,努力的尋找著千月的身影,但我找了許久都沒有收獲。我開始聚集元素力量,這裡的風含有的雜質太多,我無法真正的控制得了,所以我開始把水元素以及風元素混合起來,然後便動身踩著混合出來的階級往下走。急忙之下,我只能隨便的聚集起來,這樣輕率的混合成品很脆弱,我狠狠的滑了一跤跌倒在樹根上,我靜靜的看著被樹皮劃傷的手臂,它正在發痛、正在淌血。
「你不是說不能受傷嗎?」熟悉的聲音讓我抬起了頭,我看見了默斯,他心痛的拉起了我的手臂。
「你放棄願意為你獻上生命的他們了嗎?還是說他們不要你了?」
「……沒有。」看著為我治療的他,我小聲的回答。
「那你為什麼一副快哭的表情?」抬起我的臉,他問。我咬著唇,強忍著想要大哭出來的衝動,我搖著頭。用手指捏了我的鼻子一下,他輕笑了起來:「真不像你。這裡又沒有其他人,你強忍著幹什麼?」
「我不是以前的我。」我說,心臟處有點兒苦澀。
「什麼以前現在?你就是你,是我認識的那個小淩。」溫柔的笑了起來,然後他以哄小孩般的語氣說:「來,哭一下。乖乖哭一下就會沒事了哦。」
「你在說什麼東西……」我苦笑著,盡可能的以苦笑代替哭泣的衝動。
「哭一下有什麼關係?我都在你面前發飆過了,那你也別在我面前故作堅強,傷心的時候就哭出來。來,快點哭。」抱住我,他把下顎抵在我的頭頂上,他用手輕輕的拍著我的背,就像哄小孩子一樣。
「我沒有想哭,我只是找不著人有點兒失望而已。」推著他,我試圖解釋。但他抓了我的手,說:「不哭的話我就弄哭你哦。」然後他把我的手高舉過頭,用力的推倒了我,我躺在草地上,茫然的看著他。
「要哭嗎?機會只有一次哦。」他像狐狸般的笑著問。
「我沒有想哭。」我重複,答案沒有改變。
「是嗎?那我就把你弄哭……」說著,他低下身,漸漸的靠近我。
「敢再進一步我就刺穿您的喉嚨,默斯閣下。」我側過頭,看到千月冷著臉,閃著銀光的劍抵在默斯的脖子上。
「喂喂喂,刀劍無情,請小心一點。」放開我的手,他無奈的從我身上退開。
「默斯閣下,您想對少爺做什麼!」把我抱起來,他暴怒的問。後者立即舉起手放在胸前,投降般的說:「我什麼都還沒做。」
狠瞪了他一眼,千月轉過頭來,一臉擔憂的打量我。握起我的手,他心痛的撫恤:「您受傷了。會痛嗎?少爺。」
把視線從傷口移開,我看著滿臉擔憂的千月,然後我伸手摟住了他。把腦袋埋在他的頸窩裡,我拉緊他的衣服,抱緊他:「好痛,小月……好痛哦……」
「少爺乖~不哭不哭,小月為您治療後就不痛了。」哄孩子的語氣中,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的顫抖。他不斷的拍著我的背、不斷的安撫著我、不斷的哄著我。
「你去哪裡了?我找不到你。」我問。後來千月對我說,那時候我帶著哭聲就像小娃兒般的對他撒嬌,讓他有種做了爸爸的感覺。摸了摸我的頭,他安慰:「對不起,少爺。剛才我感覺到一股力量,所以便離開看一下。千月突然離開讓您感到害怕了吧?乖,千月以後都不會突然離開您的了。」
「真是的,早知道你能讓小鬼哭我就不用這麼大費周章。」默斯靠在樹幹上嘆息。千月轉頭瞪了他一眼後又繼續哄著我。
「那是默斯嗎?」露出眼睛,我問。
「默斯閣下是我回來的時候才感覺到的。」拍著我的背,千月回答。
「誰會這麼有空在來這裡?」雙手放在腦後,默斯抬頭看著天空思考。
「那是說默斯閣下您嗎?」千月微笑著的問。
「不不,當然不是,我可是很忙的。」回以微笑,默斯如此回答。他走到我們的身邊,用力的揉了揉我的頭髮:「我家妹妹很擔心這小鬼,所以讓我這個皇家學院的教授顧一下他。」
「你教什麼?」我偏頭問。
「人類學。」他八般正經的回答。
「很適合你。」我笑了起來,然後問:「那小月感覺到的會是誰?」
「是我。」從樹幹後走出來,他是我很久不見的朋友,也是自從那件事之後都沒有見面的「敵人」。
「千若……」我唸著他的名字,所有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所有的情境再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裡:被劍刺進心臟的薾、被砍殺的彌和小黑、在眼前死去的璽……他是我迷失在人間界裡第一個認識的人、他是我曾經想要殺死的人、他和我是以同樣的方式誕生在世上的人,他是我的朋友、我的敵人、我的兄弟……第亞.千若.麥捷提。
「你是誰!」警戒的把我護在後,千月拔出劍備戰。
「第亞.千若.麥捷提。」站在一旁的默斯冷冷的唸起他的名字,抬眼望去,可以看見一向輕鬆的他也同樣存有戒心。
「一個人類和魔族的混血兒,一個純魔族嗎?你的保母還是一樣的離譜……不過看來你也越來越像人類了嘛,沒想到你會因為一個魔族而哭成這樣。」無視他們的警戒,雙手抱胸的依靠在樹幹上。千若看了他們倆一眼,又轉過來看著我。
他是我的兄弟,卻又是我的仇人;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卻又是我所憎狠的人。我不知道現在的我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樣的一種關係。對於他、對於提亞斯,我只能說是百感交集。
「站住!不准接近少爺,不然我殺了你。」見我沒有回答的意見,他舉步走過來,但下一秒卻被千月喝止了。但對於千月的警告,他只是稍稍的挑了一下眉:「怎麼現在你已經弱得不能離開保母的身邊了嗎?爾。」
「有什麼事嗎?」我淡淡的看著他。當然,我並不是所說的變弱了,而是我並不希望在這裡發生什麼衝突,我不希望在這裡讓我的身份暴露、也不希望這裡的任何人被牽涉到我們之間。
「……我想和你單獨談一談,可以吧?」看著我,他沈默了一會兒後說。我點了點頭,然後踏出的腳步被千月拉住,抬頭看著他,他是滿臉的擔憂:「請別去,這樣太危險了。」
「他說得沒錯,小凌你不能一個人去。他是敵人,他曾經傷害過你和殿下們……這樣太危險了。」回頭瞪了千若一眼,默斯說。我扯開笑容,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沒關係,他不能對我怎樣。」
勉強說服了他們,但還有一個卻毫不妥協。黑豹從我的身後走出來,擋在我面前的同時把我推向後,它凶惡的扯嘴向著他,就像要是他敢動一下,它就會撲上去把他撕裂成碎片一樣。
「小黑……小黑,別這樣……」我叫著它,但它只是專注的緊瞪著眼前的那個人。
--我不會讓你過去,即使他是你的兄弟,任何會傷害你的人我都不能冒險。回頭它看著我,它的眼裡盡是悲傷: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
聽到它的話,默斯和千月都沒有再猶豫,他們拔出了劍,擋在了我們的面前。
「……看來今天是談不成了。」默默的看著他們,千若無奈的攤開雙手,以特別的語言留下一句話後,身體便化成數千隻黑色的蝴蝶。
「他剛才說了什麼?」抬頭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千月皺眉的問。
--小爾,剛才他是對你說的嗎?他說了什麼?黑暗轉過頭來謹慎的看著我。
我會再來。
一句深刻的話,以一種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語言表達。我不知道他這次出現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要再次奪去他們的性命?還是再次要我拿走他們的將來。
「我不知道。」緊握著拳頭,我淡淡的回答。不過不管是那個答案,我都不希望發生,也不會讓它發生。
看了我好一會兒,黑暗走過來蹭著我。蹲下身,我抱住了它:「你怎麼會來?」
--你突然離開皇宮,我擔心你。
「對不起……我只是想冷靜一下,我並沒有要讓你們擔憂的打算。」
--我明白的,所以這次只有我來。
「謝謝你。」仰起頭蹭了蹭,它笑著說:西爾芙讓我來跟你說對不起,它說它並不是故事要隱瞞你,只是不想你擔心,它沒想到你會因為這件事而離家出走……
「我知道的……我只是亂發脾氣而已……」收緊抱著它的手臂,我說。
「就這樣吧,竟然黑暗大人都來了,那麼你們一起去上課怎麼樣?」對比於我們嚴肅的氣氛,在旁的默斯拍了一下手,輕鬆的建議:「反正你這小子也沒什麼心上課,讓黑暗大人督促一下也好,免得回去我要被蘭茲那老頭唸死。」
「可以嗎?我要跟小黑一起唸書!」高興的抬起頭,我興奮起來,很久就想要小黑陪在一邊,那我上課上悶了就可以跟小黑玩耍。
「這樣好嗎?但黑暗大人身份特殊……」千月不安的問。
「沒關係沒關係,現在黑暗大人只是一隻普通的黑豹不是嗎?不說誰會知道它的真正身份?您說是不是,黑暗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默斯笑著說。
回頭看著滿心期待的我一眼,它嘆了口氣。我知道它這是答應了的意思,雖然是在極為無奈的情況下答應。
「少爺……」拉了我一把,千月想問又不敢問的叫了我一聲。
「你是想問那個人是誰吧?」笑著反問,我看著他驚訝了一秒後點頭。
「你知道我是什麼東西嗎?」看著走在前方的默斯和黑暗,我用只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問。
「少爺,請不要稱呼自己為東西……不管您是什麼人,您都是我的少爺,我承諾會跟隨一生的少爺。」他心痛的看著我。
「謝謝你。那我換個名詞好了,你知道我是怎樣出生的嗎?」微笑的安慰他,我問。
看著他搖頭,我無奈的笑了起來,便繼續說:「也是,這件事除了身為當事人的我們跟小黑之外應該都不會有人知道……我是上一代共主利用自身的靈魂和血肉,結合下一世的肉體所培育出來的,簡單來說稱之為靈魂植入。而我就是像複製品一樣的存在。剛才那個人是千若,可以說是我的兄弟,他是提亞斯的下一世,提亞斯是父親大人最要好的朋友,他們兩個一同研究靈魂植入,雖然提亞斯有一半是被父親大人所強迫的。現實一點來說千若是個實驗品,為了能百分之一百成功製造我出來的實驗品……父親大人沒有把靈魂給他,只是把血肉結合下一世的肉體,是複製品的複製品。」
視線盯著黑暗,我開始說著那時候的事:「……你知道璽他們離開過嗎?」我會選擇說離開而不是死亡,是因為到目前為止,我還是很害怕,我的害怕像小黑害怕再一次失去我一樣。
「是的,少爺。」帶著悲傷的聲音,喚回了我幾乎遠去的思緒,我苦笑著:「那時候提亞斯和千若把我擄走,為了一個目的,把我從璽他們的身邊擄走。為了讓我崩潰失控,他把他們都殺死了,在我的面前把他們都殺死了……」
「少爺……」伸手過來抱住我,他緊緊抱住我的溫度讓我忍不住又哭了:「看著他們殺死薾的那時候我真的很想殺死他們、我想要把他們撕成碎片、很想讓他們陪葬。但當我面對他們、當我看著他們的臉的時候,我下不了手……即使他們再怎樣強迫我,我還是做不到……他們是我的哥哥和父親呀,我真的下不了手奪去他們的性命……」
「少爺,你做得沒有錯。」抱著我蹭了蹭,千月稱讚著。
「我對不起他們,我沒有奪去殺死他們的人的性命,我應該要這麼做的,但是我沒辦法……」
「少爺,我相信殿下們他們會明白的。」雙手捧起我的臉,千月溫柔的笑著:「請相信殿下們喜歡少爺的心情,殿下們不會想少爺為了他們而雙手沾滿血腥。」
千月的話,讓我想起宙斯叔叔給我的任務,當時他們憤怒的看著我,為了不讓我殺死目標,他們代替了我……但他們不知道,我的雙手,早在認識他們之前,已經沾滿了血腥。
我已經不能再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