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蓝眼睛的麻雀

18、第 18 章

　　第十八章
　　整个大殿一时安静的有些可怕，每个人都屏声敛气，心中所想各个不同，面上却又强装淡定从容。小皇帝打量的越久，钟俊离的心沉得越深，眼中痛色越重。杜左相心中畅快，面上却始终平静如水。而罗修平则是笑容越来越难掩饰。
　　“启禀皇上，太后，王将军有要事求见。”小路子这时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因为他这凭空来的岔子，殿内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儿。
　　“既然是王将军，那就传啊！”年伯蠡天真奇怪的说道。小路子刚要离开，他又突然叫住他，然后转头对帘子后的赵太后道：“母后，要传王将军吗？”
　　“传吧！”
　　“好！”
　　年伯蠡听了便对小路子示意他可以去传王将军，小路子这才离开。
　　不一会儿，王淳安就一身官服的走进大殿。
　　不知道王淳安底细的人，第一次看见他，准会把他看成是一个长相秀气的书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看样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唇红齿白的粉面书生，是统领三十万王家军的骠骑将军。
　　“微臣王淳安叩见皇上，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王淳安斯文的说道。
　　“听说你有要事启奏，究竟是什么事？”赵太后隔着帘子问道。
　　赵太后见王淳安唇红齿白，皮相上佳。比起人到中年的杜左相，他自然会略胜一筹。赵太后只看着王淳安的面容举止，她便开始对他存了心思。
　　王淳安当然不知道赵太后心中所想，他只是如实禀告道：“回皇上，太后，岭南那边传来急报，我们的附属国向唐最近似乎不太安分。向唐三皇子接二连三的同西域各国商人来往，从他们手中买去马匹。不仅如此，三皇子还与南部的大理等国交好，从这些国家买进大批粮食！依微臣所见，向唐定是想新兵作乱，背弃与我大年的盟约！”
　　赵太后毕竟是一介女流，和后宫的三千佳丽争宠玩弄权术这样的本事她有，处理一些简单的国家政事她也能上得台面，但是一提及战争这种只有大男人才会感兴趣、弄明白的事，她就一窍不通了。
　　听到王淳安说向唐内部局势混乱，她就以为向唐这是要和大年开战。若是以前国盛民强的大年，赵太后当然不会担心。先帝爷可是个喜欢四处征战的皇帝，他统治年家朝政时，年氏江山可说是达到了开国以来最强盛的局面。也是从那时起，边关的大理，向唐等国才不得不从属于大年，成为大年的附属国。
　　如今先帝爷去了，管理年家天下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和她这个成天沉迷于儿女情长的太后，年家还如何担起曾经的那个“强国”的尊号？响必那些昔日臣服于年家兵力下的边境小国，也看中了年家王庭内部混乱不堪的局势，这才想着要摆脱番邦身份，重新夺回国家主权吧。赵太后虽然在很多事上做的很失败，但是她也没忘记自己是这个国家的太后，也知道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不愿意让年家王庭断送在自己手中，死了都要遭后人唾沫千年。所以她赶紧着急的问王淳安：“王将军，既然边关发生了这等事，不知道将军是否有了对策？”
　　“回皇上，太后，微臣这次来就是向你借一个人，有了他在微臣的身边出谋划策，微臣定会将边关的叛乱平定！”
　　“不知道将军所说何人？”
　　王淳安仍旧是一脸庄重的说道：“微臣希望皇上，太后准许钟大夫做微臣的军师！”
　　“钟大夫？为何会挑选钟大夫？”
　　赵太后心中隐约觉得蹊跷，她想这个王淳安该不会是钟俊离的内应，来故意给他帮忙的吧！假如自己真的准许钟俊离做王淳安的军师，为了保证将军在前线安心杀敌，就必须让他们后方安定。也就是说，她和杜左相辛辛苦苦设的这个局，最后只能无疾而终。
　　“皇上，太后有所不知。钟大夫曾经是父亲手下的得力参谋，后来他官升到御史大夫，这才不参与军中之事。微臣在来宫里之前，父亲还特意叮嘱微臣，父亲叫微臣转告皇上、太后，微臣只是一个有着蛮力无谋略的莽夫，钟大夫才是真正的军中妙算！有了他协助微臣，我们的军队便似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皇帝也好奇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钟俊离，这次没有经过太后他就问道：“钟大夫，朕也似乎记得你以前在王老将军手下任职过，只是你已几年光景未曾接触军中之事，如果朕真依了你让你做王将军的参谋，你可能胜任？”
　　钟俊离自然没料到王淳安会半路杀出来，可是他明白，如果钟家想要逃脱责罚，自己能够安然的救下莫愁，唯一的做法便是配合着王淳安演戏。
　　“微臣不能，皇上！”
　　“哦~~”年伯蠡若有所思的看了钟俊离一眼，很快就有些失望的看向一脸鄙夷之色的王淳安。
　　“王将军，你确定要朕指派钟大夫做参谋吗？”
　　王淳安一脸的不屑，对钟俊离的轻谩更是毫不掩饰。他自小在军中长大，即便给人的第一印象文弱秀气，可是戎马倥偬近二十年，上阵杀敌无数，骨子里便带了嗜血残忍的本性！他跟多数常年混迹于军中的男人一样，同他人说话时，眼中乍现的寒光总会让人心中发凉，后背不停冒汗。这让跪在地上对他的到来毫无想法的杜左相、罗修平一点办法也没有。
　　“皇上，可否让微臣问钟大夫几句话？”
　　“可以，你问吧。”
　　王淳安这才和钟俊离面对面交谈起来。
　　“钟大夫对边关战事有何看法？”
　　“在下和将军毕竟不是同道中人，相关看法自然是不作数、纸上谈兵罢了！”
　　“钟大夫，你是否愿意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身为臣子，理当应该上报朝廷，下对百姓！”
　　“既然如此，钟大夫为何不愿意为皇上排忧解难？”
　　钟俊离于是大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说了一遍。
　　“如果钟大夫站在皇上的立场，看到自己的国家即将被外族侵略，自己信任的臣子却为着一己私欲而不顾天下黎民百姓安危，你会如何处理这个臣子？”
　　“在下会将这个不忠的臣子处以极刑！”
　　王淳安对着年伯蠡、太后就是一拜，然后语气铿锵的说道：“皇上，太后，钟大夫自己已经承认是个不忠的臣子，既然如此，就请皇上对他从实发落吧！”
　　钟俊离也一脸自嘲痛苦的对皇上、太后拜了拜，也请罪道：“微臣知罪，恳请皇上、太后赐死！”
　　这一突变再次将殿内众人惊得魂不守舍，赵太后，杜左相更是越发不明白王淳安现在为何一个劲的要皇帝定钟俊离死罪！皇帝无措的转头向赵太后寻求支持，奈何赵太后只是沉默不语，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处理这件案子！
　　就看到小皇帝努力将天真烂漫的表情做的老成深远些，端着皇帝的架子，竟然也有那么一点派头。
　　“朕不知道钟大夫何罪之有？”
　　“回皇上，微臣的夫人被人指认是刺客，不仅可能是闯入宫廷的女犯，更是众目睽睽之下伤害了杜公子。就凭这些，皇上便可治微臣的罪。”
　　“可是朕也听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的夫人犯了错，为何反倒是你帮她揽罪？”
　　“夫妻同心，福祸同当。她犯了错，自然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没有以身作则！所以该罚的也当先从我开始。”
　　“那你就不必谢罪了，朕命你现在回王将军身边去，助他肃清边关乱事！朕相信，有了你和他这两员大将，那些蛮夷小国没什么值得畏惧的。”
　　“可是皇上，微臣现在身背悬案，这种当务之急自己已是乱作一团，这样的人实在没有资格出征！”
　　“谁说你身背悬案了？谁又敢说你没资格？”皇帝高深莫测的反问。
　　太后道：“皇帝，你难道不记得眼前的案子？”
　　“哦~~瞧我，竟然将这事忘了！”他转头对太后道：“母后，儿子已经确认了，这个女人不是刺客！”
　　年伯蠡的声音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当然，每个人所受的伤害也都不同。赵太后气的手微微发抖，杜左相则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幸亏他是跪在地上，否则就是他现在的面相，他也要辜负了一世的清名了！
　　“什么？！皇帝，皇帝，你可看清楚了？”赵太后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说这话的同时她还频频向年伯蠡使眼色，让他承认那妇人就是刺客。
　　年伯蠡却干脆避开她的视线，而是继续好奇宝宝的问道：“杜左相，钟府的八夫人伤了令郎，你可明白其中缘由？”
　　“启禀皇上，是钟八夫人自己闯进府里伤害犬子，这才被下官的家丁给拿了下来！”杜左相仍旧按着自己的那个剧本演着。
　　“你说她？噗~~~”小皇帝忍不住笑起来。赵太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极是讨好的朝着赵太后撒娇卖萌，这才让赵太后对他的态度改善多了。
　　“是的，就是她！皇上，犬子现在还生死未卜呢！”杜左相冷哼道。
　　皇帝没有接杜左相的话，而是又问罗修平道：“你不是负责这个案子吗？你那里又有什么进展？”
　　“启禀皇上，据微臣调查到的证据来看，钟八夫人就是刺客！但是皇上既然说不是，定是那个指证的人被人买通了，故意陷害八夫人！”罗修平识时务的说道，杜左相听到自己的宠爱的门生这个时刻竟然给自己开脱起来，他不由得就有些气不顺。但是他是在官场里打拼几十年的老狐狸，早就练就了一身的宠辱不惊，所以当下连个眉头都没皱。
　　“那个证人呢？”
　　“回皇上，证人于昨日死于家中，属下派去的人来报说，那证人是自杀的！已经下葬了！”
　　年伯蠡装作很痛心的叹口气，然后就又问莫愁：“他们说的可是真的？你去刺杀杜少康了？”
　　“我是想杀了他！”莫愁这时抬起头，鬼使神差的对着年伯蠡笑了笑。年伯蠡一愣神，反应过来后才想起自己还在处理案子。
　　“你为什么要杀他？”皇帝又问。
　　“因为他不爱我。”莫愁说着说着两行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没有去擦眼泪，而是继续说道：“他宁愿被我杀都不爱我，所以我就要他死。他死了，便没办法知道自己爱谁了！”
　　钟俊离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知觉已经消失殆尽了。他的女人当着全天下最有能力的两个人哭着说自己红杏出墙的事，他发现自己很可笑。自己曾经为了这个女人差点不要自己的命，家族的荣誉，甚至宁愿死撑到最后他都不愿意选择放弃她。而这个女人已经红杏出墙的彻底，她的心底从来没有他，就是他把她救活了，她也仍然不会爱他。他突然想莫愁死，莫愁的话说对了，只有她死了，她才会没办法知道自己爱谁，那么自己以后是不是也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最爱的那个人实际上是他！但是她活着一天，她便不会对他产生一点感情！他早就知道的呀，她是一个没心的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足够让你被冠上‘□□’的恶名，从而遭到活活烧死的下场？”年伯蠡眨巴着黑亮的眼睛，可爱的问。
　　“死就死吧，我活腻了，已经不想活了！”她这时又笑了，这回的笑却是满足的笑。
　　“啊？原来你想死啊~~~”年伯蠡直起腰又坐回龙椅上。
　　“朕会免了你的罪，既然你说活的很累，那么朕要惩罚你，让你尝尽世间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
　　还有钟大夫，赶快接旨！朕封你做军师，和王将军品级相同。若是边关战争打响，你就要服从于王将军调遣，也算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至于左相，事情现在也弄明白了！八夫人之所以会伤害少康兄，完全是因为爱而不得，所以生恨！这等儿女情长的事我们看的那么多，君子成人之美，我们何不也对此不予追究了呢？
　　少康兄的伤朕抽空会去看看，他可是朕历来敬佩的人啊！
　　好了好了，都下去吧，母后乏了，要休息了！”年伯蠡朝着众人挥手叫他们下去。杜左相几乎是傻愣着被罗修平扶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用尽心机最后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为什么皇上没有灭钟家的族？为什么这个要取自己儿子性命的妖女反而得到皇帝的赦罪呢？
　　“谢主隆恩！”地上的五人心中想法各异，不过也都没忘了该有的礼仪。
　　钟俊离等人离开之后，待大殿内只剩下赵太后和皇帝后，“啪啪”两声，赵太后甩了皇帝两个耳光。
　　“母后！”
　　“你胆子大了呀，敢擅自做主了啊？母后怎么跟你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刺客，她是钟俊离派来想要谋害皇上的杀手，皇上为什么反而放过她？”
　　“母后，儿子只是看她可怜，不忍心！”年伯蠡也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赵太后没想到前一秒还君临天下的皇帝现在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她被他那没志气的懦弱样儿恶心的想要把他弄死。所以当下就极其嫌恶的对皇帝说道：“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你先回去，母后心里还有事，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那儿子给母后跪安！”
　　年伯蠡擦掉眼泪，很恭敬的给赵太后拜了三拜，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