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荣光归真》君子烈

21、Part.20 假爱之名【重修】

　　“原本我只是怀疑。但现在，我终于明白——”
　　男人的帽檐压得极低，阴影下白玉般的脸庞毫无瑕疵，不染一丝烟火气。黑曜石般的双眸带着执掌生杀的凌厉，四目相接之时仿佛有凶厉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犹如炼狱中脚踏尸骸的魔王，让人无法直面。
　　即便是平等的姿态，他也如同居高临下。
　　对面的青年脸上血色尽褪，齿根深种的下唇泛出一抹嫣红。他笑得惨然，焰色眸中的信赖坍塌成一片尘土。
　　“——果然是你，里包恩。”
　　喟叹一般，泽田纲吉轻声说着，指节攥得发白。
　　男人毫无情绪的双眸波动一瞬，他启唇，丝绸般的声线割过泽田纲吉的心脏：“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苦笑，泽田纲吉从没有如此希望自己的超直感出了差错。
　　然而男人默认的态度无异于彻底粉碎了他的妄想。
　　后退一步，甚至顾不上被带翻的扶手椅，泽田纲吉跌坐在酒红色的地毯上。
　　“……你就那么不在乎？”垂下头，泽田纲吉的声线剧烈波动，语气近乎质问。焰眸中翻涌的暗色不知是否带上了恨意，他揪着身下地毯的指尖用力的近乎折断，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一起走过来的人，你都不在意是么？山本……云雀学长……”话到最后，他几近哽咽。
　　但只有泽田纲吉自己知道，已经什么都流不出来了。
　　泽田纲吉想，若是十年后的本尊在此，是否会笑得冷然。不是没有猜测到，但在谜底揭开的一瞬间，他才恍然发现——
　　竟是绝望至斯。
　　压了压帽檐，十年后的里包恩莫名有些烦躁。他伸出手臂想将青年扶起，在停滞到半空时又克制着收回。
　　半蹲下身，他直视着青年被刘海遮挡的眼，问道：“你是谁？”
　　“……还重要吗？”
　　动了动眼珠，泽田纲吉拉扯着唇角勾起一个机械的笑。
　　缓慢地抬起头，他脸色死白，双眸却亮的骇人，像有一把烈焰灼烧。身体不再颤抖，在他眼中，破灭成一片荒芜的焰色世界由恨意支撑着成形。
　　双唇抖了一下，男人站起俯视着他，目光像是结了冰。
　　“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你。”他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略显低沉的声音有着残酷的美感，短促有力的语句后大片的苍白让泽田纲吉心中冰凉。
　　恨恨地咬紧下唇，泽田纲吉痛苦地笑出声。
　　以一副理所当然且不容拒绝的模样闯入他的世界，将他的命运牢牢捆上枷锁，但他却甘之如饴。
　　然而所有的信赖、所有的依恋、所有的孺慕换成如今的众叛亲离：自以为可以全身心去信任的导师，在背后不偏不倚捅了一刀稳稳扎在后心上，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不愿相信！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连哀悼的眼泪都冻在了心底。
　　口中吐出的话语如同反复咀嚼成碎片再次拼凑而成，泽田纲吉喉间滚出干哑的笑。
　　“我真的不想恨你，里包恩。”
　　男人一瞬间怔住。

　　水晶吊灯尖锐的棱锥将暖黄的光晕切割得锋锐，双黑的男人在长长的走廊中独行，面色沉郁，步伐无声。
　　“先生……”
　　匆匆赶来的部下欠身，脸上的神色惶恐中带着掩不去的敬意。
　　面前的男人身上环绕着血色的光环。
　　却好像因这份过于沉重的荣誉，男人的脊背在此时失去了一贯的挺直，双肩微有些垮塌。
　　“狱寺回来时让他直接去见那个人。”
　　正了正黑色的绅士帽，里包恩淡淡吩咐着，黑曜石般的眸中情绪漠然而冰冷。
　　“——这么长时间了，不该去肖想的东西，也要让他不再做梦了。”
　　他回头，看见窗户外大片的白桦林。
　　曾经，有个棕发青年懒洋洋趴在办公桌上对他说：里包恩，等到一切都走上正轨，我要一片林子，在里面种满花。
　　他嗤笑，用枪托敲了敲自家不成器学生的后脑勺。
　　那么闲？
　　我想在每天的清晨采下一束带着晨雾的玫瑰，然后放到你们窗前。

　　他终于发现——自己把所学的定理公式全还给老师了啊啊啊！
　　“咚”地一声撞上课桌，曾经的十代首领泪目。
　　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张单薄的试卷飘飘摇摇落上纲吉的头，入目只见万里江山一片红，其上大大的“62”更是刺眼。
　　“很不错了啊。”探过头来看了看，狱寺隼人结合了一下泽田纲吉平时的成绩，认真点头。
　　他的这句话无疑是一块大石，将好容易爬起的纲吉再次压趴。
　　“……”还不错？！不错的什么啊！隼人你对我的要求就这么低吗？！！！
　　对于真·十年后纲吉来说，考个六十二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说起来，从十年后回来的十代目，成绩也是六十几浮动啊……”思考了一瞬，狱寺隼人点了点头，下一句话第三次将纲吉打入低谷，“次次考六十五也很不容易把握呢。”
　　纲吉：“哈、哈哈、哈哈哈……”
　　“隼人……”可怜兮兮地抬眸，他叹气，“……我好没用啊，是吧……”
　　“咦？没、没有的事！”一时说不出什么来劝解，银发少年张口结舌地杵在原地，让满足了某种不可告人心理的伪少年愉快地弯起眼角。
　　金红色的双眸中是真实的快乐，他暖暖地笑开。
　　被承认、被接纳所带来的巨大幸福感几乎让他溺毙其中，恍若隔世的校园生活，触动了作为彭格列十代首领时那条心中尘封已久的弦。自己必定有过吧？为莫名其妙的事情焦头烂额，为乱七八糟的生活劳心劳力；总是凄凄惨惨地遭遇无差别咬杀挺尸教学楼，然后幸免于难的山本就会笑着抱住他摇摇摇喊着纲啊纲啊纲……
　　“如果能留下……”
　　眸中不可遏止地流露出憧憬，纲吉想要微笑，却在下一秒怔住。
　　——你要清楚，玩弄时间和空间的人，终将被时空的洪流吞没。
　　冰冷的字句划过脑海，消弭了唇角的温柔和暖。
　　依稀记得，背负命运执掌光阴的二位少年怜悯的神色。
　　“你确定吗？在出发前我最后一次问你。”眉梢微紧，紫色眼睛的少年似是不忍。
　　“无论成败，你的灵魂都会作为代价被法则吞噬。”长发高高扎起，双眸琥珀的少年轻叹。“曾经同为大空，我是想阻止你的。”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当时自己笑着这么说，现在却真的有些后悔。
　　“怎么了，纲先生……？”
　　“为什么不叫‘十代目’呢，隼人。”
　　对面的银发少年一时间讶异。
　　“您并不是十代目的代替品。”
　　纲吉看着他，心中酸酸胀胀地疼。
　　还有那时只是“狱寺君”的隼人。
　　一直在身边，一直很重要的狱寺君。
　　隔着书桌，纲吉站起伸出双臂，将狱寺隼人收入怀中。
　　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纲吉轻嗅鼻尖柠檬草的清香，在狱寺隼人的耳边呓语。
　　“我真的好喜欢你，隼人。”
　　“嗯。”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狱寺隼人用力地回抱着纲吉，透过他向着另一个人小声回应：“我爱您，十代目。”
　　世界在一瞬间馥郁芬芳。
　　纲吉闭上眼睛微笑，却像在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