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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越前龙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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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越前龙马】
当年的少年们中越前龙马似乎是唯一一个仍然能打着网球的人。靠着所属俱乐部的薪水,孑然一身的日子也过得不错。只是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飞往一个又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参加一场场比赛。有人劝他不如赶快找个好女孩,下半辈子也有保障了,却总是被他淡淡敷衍过去。
这时收音机里机械地播报着明天的天气预报,越前龙马正漫不经心地听着经纪人的吩咐,“第一局要输,第二局可以赢一点,第三局必须惨败”什么的,轻飘飘地从他耳边刮过,他心不在焉地应声:“总之输掉这场就是了。”
“没错。对方出了很大价钱,按照他们的命令去做好处不会少。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比赛。”
——是的,不重要。只是场小小的交际赛,他越前龙马用右手就可以轻松得到冠军。然而之于对方,却仿佛比天高,足以让他放弃曾经视以为生命的尊严。
越前龙马用左手握住球拍柄,冰凉的拍柄衬着他温热的皮肤。他记得这只手可以打出令别人惊叹的发球,可以回击刁钻无比的击球,可以握住至高无上的奖杯——然而现在呢?
他也不知道。
他只记得很多年前他学业结束于日本,正式踏上职业选手之路,再次回到了美国。某天路过一个小小的街头网球场,看不惯有人欺负一群少年,出手相救。不良少年落荒而逃,而那群被欺负的少年们感激涕零地围上来,笑靥明亮——只是没过多久他便受到了惨烈的报复,那几个不良少年带着十几个同伙把他围堵在人烟稀少的小巷内,谅是他体格再强健身手再敏捷也敌不过十几人的围攻,被他们揍得半死。为首的那人踩着无法支撑而倒地不起的他的头,低头斥骂:“叫你和本大爷作对!”
后来越前龙马还是活了下来,被一个网球俱乐部的经纪人救起了,代价是他加入他们。然而却只是从一处绝壁到了另一个火坑——经纪人要求他故意输给敌队以牟利。他似乎曾回绝反抗过,却不记得为何而妥协了,任由他们支配着,打着一场又一场的假赛。无数次的作假、放水,他的神经早已麻木。以至于某一场比赛前经纪人破天荒地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淡淡吩咐了一句;“随便打。”那场比赛他只用了右手,却依旧以六比零打败了对手。对方大汗淋漓地躺倒在球场上,隔着网子对他灿烂地笑:“你打的真好,这次我服输!不过下次我一定要超过你!”而他却已无法像当年那样高傲地俯视着对方说“你还差得远呢!”然后张扬地笑,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场,没有任何表示,因为早忘了某种名为“激情”的虚无缥缈的垃圾般的东西。
休息席上,他用汗巾盖住头,把自己与世界分割开,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覆着薄茧的手,上面清晰地印着岁月的痕迹,三条命运线曲折着,看不清终点。
那时越前龙马想,原来他早已老去。
这场比赛平淡结束。他自己拿起自己的矿泉水,仰头猛灌几口。敌方那边的道喜声尖锐得刺耳,使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收音机里传出的是最近开始的温布尔顿网球公开赛的资讯,敌方有某人夜郎自大的“温网冠军算什么,我还不是轻松拿下!”的粗鲁笑声传来,越前龙马坐在椅子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颤抖地笑出声。
他有傲人的实力,这么久来一直保持着,却蓦然发现年少时“我要成为青学的支柱!”“我要成为全国第一、不,世界第一!”的梦想早已黯淡无光——曾经的不可一世年少轻狂眼高于顶唯我独尊早已被岁月磨灭,随风消逝于没有人知道的何方。早该明白,那些名为“梦想”的东西,是无法在残酷的现世中存活下来的。
——算什么呢?那些少年时的的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