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艳天》森汐弃沐

9、第 9 章

　　玖
　　河岸旁，绿荫下，有三个年龄相仿的男孩正在那里嬉闹，追了一会稍微落后的那个男孩停下了脚步，靠着树坐了下来。
　　“墨轩你不追我了吗？”一直在背的那个男孩跑回树旁边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阿云你的轻功是不是又进步了？我追不动了。”被唤作墨轩的男孩有点不满地看着他，自顾自从书包里拿出书看了起来。
　　“墨轩又在看书了，完蛋了下次测验我们两个又要垫底了。”站在旁边的男孩拉拢着脑袋靠着墨轩坐了下来。
　　“笨蛋，垫底的是你啦，我怎么说也是倒数第二！”阿云对着男孩做鬼脸，看见对方“蹭”的一下站起来朝自己追来赶紧跑走，还时不时回头嘲笑对方。
　　“厉冉要不要和我比轻功？”
　　“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男孩相追在草地上，偶尔有吹过的风带起书角，书的主人便会抬起头看着天空再看着一直上追下跳的两个人，再低头继续看着书。
　　林轩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这么这一切，回过神来时眼前早已没有绿草如茵，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林轩慢慢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萧邑。他看见林轩醒了便叫旁边的尹云过来，然后就看见尹云一脸笑得很难看的表情。
　　林轩想起发生了什么便着急问道，“孩子……”
　　尹云安抚他，“放心，孩子没事。萧邑说你只是太累了所以昏过去，有点动胎气。”
　　“你肚子疼的方式是什么样的？”萧邑站在旁边问道，“是很剧烈的刺痛还是钝钝的痛？”
　　林轩想了一下选了后者，萧邑听了之后脸色一变。
　　“你是不是被人下药了？”萧邑问。
　　“什么意思？”林轩不是很明白。
　　“有人给你喂了红花之类的东西，加快你血液流动，这对孩子非常不利，这样孩子很容易胎死腹中。”
　　尹云大骇，他赶紧问林轩知不知道对方是谁，林轩却只是摇头不语。+
　　沉默了一下萧邑问道。
　　“是不是那个叫厉冉的？你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说着什么‘不要’。”
　　尹云立刻向林轩求证，见对方没有回答他心中也有数了，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你们之间的事我就不参与了，等会药煎好林轩你喝了就行，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萧邑离开后尹云就坐到床边陪林轩聊天。
　　“你说我们是不是被诅咒了？之前是你总在床上昏迷，现在变成是我，真是不知道是不是惹了哪路神仙。”
　　听见林轩这样埋怨尹云却止不住笑意，“这样不好吗？我们可以天天黏在一起。”
　　林轩皱眉，“你从哪里抄来这句话的，好肉麻。”
　　尹云看出林轩嫌自己没正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手放在林轩的肚子上。
　　“好在你和孩子都没事。”
　　林轩垂下眼皮，“对不起，我不知道……”
　　“等孩子生出来以后我们隐居好不好。”尹云打断林轩的话，“其实我认为我没有父亲那么大的野心，我也不想做称霸武林这么无聊的事。”
　　林轩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自然得到尹云的热烈拥抱。
　　“……笨蛋会碰到孩子的！”
　　“快点父亲大人我摸摸！！”

　　林轩到最后都没有问出口，那时候尹云和厉冉比轻功最后谁赢了。

　　又经过一个月的修养，在萧邑的药补之下林轩的肚子又大了一圈，与此相反的林轩的孕吐反应更加明显了。每天的早饭都是吃下去没多久就会吐出来，中饭勉强能吃一点，晚饭则是能吃就吃，尹云也不好强求，在一旁心疼的看着林轩一脸痛苦却只能帮他抚胸顺气，如此一来肚子是大了人却越来越瘦了。
　　晚上林轩照例告诉尹云自己不出去吃饭，一个人窝在床上睡觉。尹云匆匆吃完饭回到房间就看见林轩趴在床边对着地上的盆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干呕了一会一脸虚脱的躺回床上。
　　“才三个月怎么就吐成这个样子，要不叫萧邑给你看看，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尹云用林轩最喜欢的姿势抱着他，右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肚子。
　　林轩躺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无精打采的说道。
　　“我也觉得奇怪，这才三个月，你不觉得我肚子有点太大了吗？”
　　一番斟酌后他们还是喊来了萧邑，萧邑一进门就没好气的抱怨。
　　“我是专门负责生产的大夫吗？这种事情你们随便找外面的大夫就可以看了，非要本神医过来。”
　　“萧邑，我们信任你，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林轩笑着说道。
　　“谁是你们朋友了，还有谁准你喊我名字了？喊我萧大夫。”
　　林轩抿着嘴笑，尹云则是一脸不屑的不看他，萧邑虽然嘴上恶狠狠可还是搬了椅子坐到了床边。
　　“孩子没事吧？”林轩忧心忡忡的问道。
　　“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听哪个？”
　　“好消息！”
　　“坏消息。”
　　尹云和林轩相互对视了一眼，尹云赶紧问道，“是不是墨轩身体没问题？”
　　林轩瞪了一眼尹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不是孩子不好？”
　　听到这话的尹云气势就软了下去，墨轩现在眼里都没有他自己了，他的世界只剩下那个小鬼了。
　　萧邑没有管心情低落的尹云，他很眼睛死死的盯着林轩。
　　“好消息是，其实林轩怀的是双胞胎。”
　　林轩听见显示愣住了，满心的喜悦与激动随后而来。尹云低头看怀里林轩，只看见那双很久没亮的眼睛此时又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不由的心一软。
　　“坏消息是这两个孩子长的健康过了头，生产时候可能会很艰难。”
　　林轩摸了摸自己肚子，难怪觉得肚子有点过于大了，原来这里面有两个小家伙。林轩笑得很温柔但尹云却很紧张。
　　“墨轩会怎么样？”尹云一脸担心。
　　“会死。”
　　萧邑面无表情。
　　尹云震惊，连林轩也抬头看着萧邑眼中满是不相信。沉默了一会萧邑开了口，“当然我说的是最坏的打算，也可能非常顺利，林轩睡了一觉醒来孩子就生了出来。”
　　林轩“噗嗤”一下的笑了出来，眼里噙满笑意，“你当生孩子是什么。”
　　萧邑没有说话，一个人说自己还有书没有看完就离开了。房间里一安静下来林轩就困倦起来，再加上身后有一个柔软的人肉垫子他就理所当然的靠在尹云怀里小憩起来。
　　林轩闭上眼没一会就感觉自己的肚子隔着衣服被一只大手抚摸着，他感觉到尹云有话要说自己便先开了口。
　　“阿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两个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的，我也会平平安安的在你身边。”
　　肚子上的手一顿，尹云听到这句话连忙看向怀中的人，一张平静的睡脸就这样呈现在尹云眼前。
　　尹云想起之前林轩对自己说的话，他说只要自己回头，他就会在自己身后。手掌下传来阵阵温暖，尹云也闭上眼睛好好享受这份温馨。

　　事实证明，其实林轩是个很倔的人。上次出门要给村里孩子上课结果出了事情，身为林轩的另一半尹云这次完全不给林轩出门的机会，但是林轩摆出之乎者也的样子，说着“不可失信于他人”的话来劝说尹云，并且一再发誓不会再出意外了。
　　“要是你在走路的时候滑了一下怎么办？”
　　“要是你在走路的时候被人推了一下怎么办？”
　　“要是又遇到厉冉的人被掳走了怎么办？”
　　尹云咄咄逼人，林轩一时语塞站在那里不说话。
　　“那些小孩说不定看你不去上课都开心的出去玩了呢，墨轩你不要这么认真嘛。”
　　谁知林轩冷冷的瞥了一眼尹云，“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算是爬我也会去那里的。”
　　尹云一听就急了，“不是你最疼你的孩子吗？怎么现在又不怕他们出事了？我的墨轩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林轩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现在月份还早还能出去，等真正明显起来我肯定也走不动了，所以我想趁现在能多教孩子们一点东西是一点。”
　　尹云怎会不懂林轩的心思，让自己的人陪林轩去自己也不放心。思前想后，尹云想到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阿云……你真的不在府里呆着吗？我好几次听见其他帮派派人过来请你去宴会什么的，你这样出来人家会找不到你的。”林轩侧头看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皱了皱眉，“萧邑同意你出来吗？剧烈运动不会加速毒素的运行吗？”
　　身边的男人穿着一袭白装，轻纱飘逸，从出门到现在一直保持着笑容。
　　“萧邑给我吃了药感觉好多了，而且我堂堂帮派掌门人怎么会连身怀孩子的人都比不过呢？其他帮派的掌门人只不过是想和我搞好关系好在盟主之争上取得优势罢了，不理也行。”尹云昂首挺胸一副领导者的风范，林轩只得无奈的摇头。
　　见林轩摇头尹云立刻过来嘘寒问暖。
　　“是不是肚子疼？还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林轩想笑但看着对方很紧张的样子也只好作罢，“我好得很，你别太紧张了。我自己一个人出来没问题的，你看你……”
　　尹云哪管林轩说什么，一手拉过林轩的手就把他拉到路边的石头上坐着休息。他本来想让轿夫接送墨轩的，但是一样轿夫没轻没重的要是晃得太厉害或者停下来的时候太粗鲁了那就不好了，所以最终他决定亲自陪林轩过来。
　　尹云偷偷瞥了一眼林轩，林轩正抬头看着天空，他心想自己还没有见过林轩当师傅的样子便向饱饱眼福，现在看来这眼福一路上都是。
　　“怎么了？”林轩低头的时候余光看到尹云盯着自己傻笑。
　　尹云连忙挥手表示没事，一脸的傻笑还没褪去。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罢，不然要迟到了。”林轩扶着要站了起来，尹云连忙过去扶他。
　　走到村门口的时候林轩忽然停了下来，尹云正疑惑就看见林轩露出难得的紧张。
　　“阿云，我肚子明不明显？”
　　尹云低头，林轩今天穿的衣服很松垮，腰带也系的不紧，肚子很好的掩藏在下面。抬头，看着林轩有些局促的表情，尹云给予他一个笑容。
　　“很完美。”
　　林轩这才松了口气，走进了村子里。
　　但是很奇怪，平时村子里的人看见林轩总是很热情的打招呼。今天大家都很冷淡，与其说冷淡不如说是在躲他，偶尔与林轩对视的人眼里总是很冰冷，甚至带点嫌恶。
　　这些尹云都看在眼里，他侧头看林轩，林轩还是保持着一副淡淡的很认真的表情继续往前走。
　　林轩带他来到一个房子前面，只是窗户都没打开，门也是关着的。林轩停在门口也显得很疑惑，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加快速度走到了旁边几个女人面前。
　　“今天孩子们都不来了吗？”林轩显得有些焦急。
　　“孩子们今天都去锄地了，来不了了。”其中一个女人双手环胸看着林轩，口气很不和善。
　　林轩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
　　“是吗，那我先走了。”林轩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那女人又说道。
　　“以后孩子们都会很忙，你也不要再来了。”
　　林轩身体一震猛然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群人。
　　“为什么？”
　　“哼，为什么……”女人一声冷哼，“现在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那个温文尔雅的林少爷其实是个断袖之辈，还怀上了男人的种，要是让这种人教我们的孩子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尹云见林轩没有反应准备喊他，突然看见林轩露出气愤和难过的表情却仍然一言不发，面对着女人们继续的冷嘲热讽林轩只是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走吧，阿云。”林轩的声音还是柔柔的，听不出有情绪的变化，尹云瞪了一眼那群女人然后追上林轩。
　　从学堂到村口的路明明不长，可尹云却无法忍受。仔细去听就能发现那些躲在阴暗处的人三五结对的谈论着林轩。
　　“不知道他能生出个什么东西。”
　　“男人和男人，真恶心，那还要我们女人做什么。”
　　“一定是为了权势，我听说他雌伏的那个男人是什么帮派的帮主，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你看……”
　　当事人林轩却好像置身事外，面色平静的往前走，可是尹云看见林轩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尹云忍不住了，停下来转身痛骂那些村民。
　　“你们懂什么！爱一个人是不分性别的！两个男人又怎么样，至少是真心相爱的，不想某些人只是为了钱为了家室，这种爱情才令人恶心！”
　　“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瞪着尹云。
　　“我告诉你们，我就是你们说的林轩的男人，他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不要说‘雌伏’这个词恶心，在我眼里你们更显恶心。”尹云扫过每个人的身上，气势更加凶悍。
　　“我是越帮的帮主尹云，你们要是有意见尽可以来踢我的府门。”尹云冷笑了一下，“墨轩每天帮你们的孩子抄书再在上课的时候给你们的孩子，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多此一举。畜生的孩子还是畜生，无论接受怎样的教育都没用。”
　　语毕不等男人还有话说尹云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拉起林轩的手就往外走，出了村门尹云依旧不松手。
　　“阿云……”林轩试探性的喊道。
　　尹云没有回答。
　　“阿云……”林轩继续喊道。
　　依旧继续往前走。
　　“阿云。”林轩无奈了，“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了。”
　　这句话豁然起作用了，尹云立刻停了下来。“累了？我们先休息一下。”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坐到了一棵树下面。
　　林轩不说话，只是一直笑着看着尹云，尹云被他看的不自然便问他做什么。
　　“我在记下阿云为我生气的样子。”
　　尹云忽然握住林轩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墨轩你不要管那些人说什么，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我会对你好的！”
　　听见那句“我会对你好”的时候林轩就破功笑出了声，他一脸真挚的表情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反差真的很大，他都忍不住了。
　　“我是说真的。”见林轩似乎不当真尹云急起来了，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让突如其来的吻给怔住了。
　　离开尹云的唇，林轩的脸还带着一些潮红，他温柔的看着尹云。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动情之后的林轩眼睛有点潮湿，在阳光下看来亮晶晶的。“刚才阿云生气的样子好吓人，其他人都噤声了，我也被吓住了。”
　　“但是好开心，阿云这样为我。”
　　尹云愣在那里听着林轩的间接告白，反应过来一把抱住林轩。
　　“墨轩……！”
　　“笨蛋松手啊，不要碰我肚子……不要挠我腰……好痒松手啊！”
　　树底下两个人滚作一团。

　　两个人玩累了，尹云就枕在林轩的腿上，透过树间的空隙看天空。
　　一切仿佛回到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