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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穷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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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穷蝉,我生活的世界是你们无法从你们的历史中准确查证的,那是天地初开,万物新生的时代。但即便一切如此遥远,也无法阻止你们知道我的父亲,他在他的时代是万人之上的王,也被他的后代奉为至高无上的神。所以在你们今天的世界还流传着一些他的事迹。他本该赐给我一个尊贵的姓氏——轩辕,但在我迄今为止十八年的人生中我却没有一天被冠以过这个姓氏,所以我只是穷蝉。
知离是我的仆人,他总是开玩笑说我的名字没有取好,活该一生多灾多舛,享受不到富贵荣华。我总觉得他说的是很对的。人说圣人应运而生,凶煞应劫而出,以此来推断,我应该是凶煞中的凶神。蚩尤叛乱,炎黄之战,黄河大水,这就是我出生那年发生的三大灾祸。而我出生那天更是狂风大作,刮折了中天殿前的社稷柱。大臣们说我是不祥之物,父皇心中也对我有所忌惮,生怕我坏了他的千秋大业。于是他让知离把我放在篮子里,丢入黄河。知离依言照做。可黄河似乎也怕受我牵连,任凭波涛如何汹涌,装了我的篮子就是不沉,反而被波浪推上岸。那时知离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只因是父皇的贴身随侍,才得了这个重要的密差。知离见我不死,思量着天意不愿忘我,但又怕自己知道此等机密大事,回了宫会遭遇不测,于是带着我跋山涉水来到了与蜀地交界的一处村落,定居了下来。从此和我以主仆相称,对外只说是黄河泛滥,家里遭了灾,逃难来的。村人多是淳朴,倒也没人怀疑。
知离的祖父曾经追随过神农氏,由于家学渊源,知离也会为人看病,还算是个良医,于是我们便靠行医为生。
知离养我只到我八岁。
我和一般孩子有些不同,似乎是一出娘胎就有记忆,婴儿时的种种我都清晰地记得,只是无法说话回应。也许是记事比别人早,我六岁时便已经对大人们的世界很是了解了,也不喜欢和同龄的孩子玩,因为在我眼里他们那些孩童的游戏都是那么的无聊和可笑。我喜欢跟在知离后面,看他诊治病人,采集草药,配制丹丸。我喜欢闻药草刚采下时的清香,也喜欢闻汤药刚熬好时的浓香,更喜欢钻研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奇毒,当然,我从不会让知离知道我配制毒药,因为这是他绝不容许的。知离从不吝啬把祖传的医术教授给我,他只是见我学有小成时会偶尔皱一下眉,叹气说我学得如此之快,就怕用不了多久就不需要他在身边了,怕我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我知道,在知离的心里我早就不是他的主人,而是他的孩子了。我对知离有种奇特的眷恋,总要见到他在我眼前,我才能安心,这样的我又怎么会离他而去呢?但分别总是要来的,还没等我离开他,他却先离开了我。
八岁那年的夏天,我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高高壮壮的身体,满面黝黑的络腮胡子,头上还带了草帽,帽沿被压得很低。我根本看不出那人的样貌,可知离一见他马上丢了魂,半享才小声吞吞吐吐地说:“是……大王让你来的?”
大胡子很不客气地抓过了知离的手,说:“不,是我想你了才来找你。”
知离想甩开大胡子的手,但始终不能,只好无奈地问:“你想怎么样?”
大胡子说:“带你走。跟我回我的西戎去。”
知离叹了口气,说:“我早就知道我躲不开你,我也早就知道我拗不过你。我可以走,但是穷蝉怎么办?”
大胡子揽过知离,一边大步向门外走,一边说道:“你不用担心他了吧。他自己要是养不活自己就没有人能养得活他了。”
接着门被重重地撞上了。我和知离的分离连一句送别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但我没有去追,因为我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大胡子说得对,我能养活自己,跟随知离八年,我早就可以独自行医了,再加上知离匆忙离开落下的祖传医书,我完全有能力把这个医铺支撑下去。
我对知离是我身边唯一的人,我不允许别人夺走。总有一天我会带回我的人,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我还太过柔弱,只要再过十年,我就有自信可以和那个大胡子一较高下。
我在这个边陲小村做了十年的医生,村人渐渐也信任了我的医术,称我为少年神医。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用毒杀人的能力远在我的医术之上,只不过在这个小村,用毒赚不到什么钱,最多也就是卖卖鼠药。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我本来打算在今天离开这里,去西戎找知离的。但是中途我又折了回来,因为我从蜀地的断崖边捡到了一个重伤之人。我本不是个好管闲事的,只是这人伤得离奇,不只是寻常刀剑伤,还中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毒。我救他只是为了那毒,并不是因为我心善,也不是因为这小子长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