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交響曲》青皎肅

5、第五小節 人偶

　　前進，前進，不斷的前進。

　　這裡沒有時鐘，但我還是感覺的到時間的流逝。

　　通道裡迴盪的是我震耳欲聾的腳步聲，吵死人的寂靜。

　　我漸漸加快腳步，因為孤獨正緊追在我身後，而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這條長廊好像沒有盡頭似的往前無限延伸，向前走已經變成了一種麻木的慣性作用，我突然有永遠走不到目的地的感覺。

　　我對霍斯的信心開始崩解，他說，只要往前，就能抵達另一個世界。到底，要走到什麼時候？他口中的泰坦，究竟在什麼地方？

　　我將最後的一點耐心和希望投注在不知道第幾個轉角，戰戰兢兢的踏出步伐。

　　我終於走到了長廊的終點，牆上小燈的明亮，畫滿了貓的天花板，有貓掌印圖案的壁紙，和又厚又軟的織錦地毯，通通消失在虛無的黑暗當中。

　　霍斯說的話全是謊言！我轉身，試圖逃離席捲上心頭的恐懼，大腦下了動作的指令，身體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正因身體不聽使喚而驚惶不已時，周圍的一切逐漸被深沉的黑取代，我也漸漸失去感覺，所有的感官都沒有任何回應，甚至感覺不到自己。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在，什麼都感覺不到。

　　時間，是過了我所不能想像的久，還是我來不及察覺的一瞬？

　　「好了嗎？」堪比鈴鐺那樣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是在哪裡？

　　「應該可以了吧。她的眼皮在動了，應該是連接得差不多了。」另一個聲音稍微低沉了點，但是很有磁性的嗓音。

　　發生了什麼事？我錯怪了那個商人嗎？

　　忽然發現自己的眼睛是閉著的，於是睜開眼睛。又是漂亮的壁畫天花板，我躺在一張感覺不出軟硬的床墊上，有一男一女站在床邊，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那個女子雖然美得令人屏息，但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奇怪。勾人的美眸就像人偶的玻璃眼珠一樣亮得詭異，我突然驚覺，雖然自然得幾乎看不出來，但她其實是一尊等身大的女性人偶。

　　「成功了。」魅惑人的磁性嗓音出自眼前的邋遢男子之口。

　　看起來有好幾年沒刮過鬍子，沒理過頭髮，整張臉都淹沒在一堆毛髮中，看不出美醜。他看起來是正常的人類，只是邋遢得有些異常。

　　穿著剪裁合身，設計華麗的破爛長袍，東一處，西一處的燒焦痕跡。線頭一條一條的脫離布料表面，原本應該是很貴氣的金色繡紋，脫線，缺角，褪了顏色。

　　頭上戴著的三角圓錐帽塌成一團。身上卻出乎意料的潔淨，如同才剛洗浴過一樣。

　　「日安。歡迎加入武神的行列，等你很久了呢。」盛裝的等身女性人偶用清脆的聲音向我打招呼，好像是同事嗎？原來霍斯真的如他自稱得那樣，是一個是一個誠實的商人。

　　「你好。」這就是武神啊，看不出來有人間凶器的樣子。

　　「試著坐起來看看。」邋遢男子對我下了指示。

　　照著他的話毫不費力的起身，順便低頭看看現在的自己。雖然沒有預料中的那樣，滿身的球體關節，但主要的軀幹之間仍是用關節的構造相連。

　　上半身和下半身，兩邊的肩膀和大腿的股關節部分，都是人偶的結構，身體其餘的地方倒與一般正常人類無異，應該吧，沒有鏡子實在是很難確定。

　　可能是為了方便測試，身上穿了一套兩件式的無袖睡衣，特殊的設計讓腰部的連接處和股關節的部份都能看得很清楚。

　　「所以您就是我的雇主，霍斯的委託人嗎？」邊配合著他的指令做出各種動作，我一邊打量這個疑似是我老闆的男人。

　　「是的。我就是襤褸者，翠明國的王廷煉金術士。」

　　「恕我無禮，您為什麼會有襤褸者這個不尋常的稱呼？如果您因為這個問題覺得受到冒犯的話我先向您道歉，但請務必回答我的疑惑。」從看到契約書上的雇主名之後就一直很想知道，怎麼會有人取這麼奇怪的名字？

　　「為什麼？喔，因為我們親愛的老闆是個廢寢忘食的超級研究狂，一進了研究室在完成研究之前非必要絕不出去，要不是王命令他每半年上朝一次，他大概要一整年都關實驗室裡了。」

　　「芙！」雖然襤褸大部分的面容都被鬚髮覆蓋，他憤怒而難堪的表情還是顯而易見。

　　話說，這樣當面公開老闆的糗事好嗎？雖然襤褸的臉色很難看，芙仍笑盈盈的繼續揭他的底。

　　「有一次他的鐘壞了，晚了一天出研究室，還來不及梳洗就匆忙的進了王廷，衣衫襤褸，不修邊幅的樣子把正在議政的王和重臣們嚇的愣了好久，於是王就給了他襤褸者的封號，當時在場的大臣們也將這個綽號廣為宣傳，久而久之，襤褸者就變成他的名字啦。」

　　原來都是因為鐘壞了沒修，結果導致邋遢的形象深植人心，還有了個這麼貼切的綽號。還是王給的，想賴都賴不掉。

　　「那原本的名字呢？為什麼契約上寫的會是這個綽號，照理來講會出現的應該是本名才是啊。」他看起來並不是很喜歡襤褸這個稱呼，那又為什麼不用原本的名字呢？

　　「因為那是王的命令。我不能違背王的意思。」襤褸的心情似乎平復了下來，平靜的解釋。

　　我還是不懂啊。封號又不是賜名，為什麼非得把不合意的綽號當成姓名使用呢？

　　「王那時說的話是，你以後乾脆就叫襤褸者算啦。」芙笑得很燦爛，嘲弄襤褸帶給她很大的樂趣。

　　這樣對待自己的上司真的好嗎？

　　「不說我的事了。你的名字呢？」瞪了芙一眼，襤褸迅速轉移了話題。

　　「我叫白羽。」霍斯說過，不能隨便把名字告訴別人，才剛認識的同事和上司我還不打算毫無保留的信任。要名字的話，隨便捏造一個總行了吧。

　　「我是芙翎，你就和大家一樣叫我芙就可以了。我們今後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都會一起生活，從今以後請多多指教。」

　　「很長的一段時間啊‧‧‧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