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睡一世纪》茉袭

4、我只是还会想念你

　　日暮之前，年少之后，我只是还会想念你。
　　-----题记

　　01 6月5日，星期四。阴雨。

　　天空变得很白很白，没有云层，有混杂微热的风由着落地窗钻进偌大的房子。
　　嗯，是要下雨了。
　　开始有雨滴淅淅沥沥的飘下，而后越来越大，急骤的砸在每一块土地上，伴随着轰隆的雷声破碎了彼时的宁静。
　　雨天，雨天，雨天。
　　席珀，你那里下雨了吗。
　　我拿起角落的一把透明雨伞，是席珀最喜欢的一把。用了很多年，边角也有些泛黄，一如已过的那些年华。
　　席珀说，你在透明的雨伞下看世界，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

　　雨已小了些，我穿着一双墨色磨砂高跟鞋，缓缓踩过清浅的小水坑。
　　我有一个坏习惯，总喜欢低着头走路。为此付出了不少双高跟鞋，却还是屡教不改。
　　那时席珀便总会走在我身旁，紧紧拉起我，大步往前走。我们一起走一起笑。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席珀，也是一个雨天。也是低着头走路的我，也是在这条路，也是这把雨伞。
　　你说，我这算不算英雄救美啊。那时的席珀就举着这把透明的伞，他很高，我必须得仰头看他。
　　啊。我茫然。席珀的脸很干净，透白透白的，阳光能穿透似的。
　　席珀侧身，他身后是一根长长的灰色电线杆。
　　我突然明了什么，只感觉羞愧，头垂得低低的。
　　喂，其实。席珀突然说话，嗓音是男生变声期的低沉，声线微微起伏却很是好听。你，渴了吧。
　　扑哧。我笑，你怎么就知道我渴了。
　　反正。反正。反正对面有家茶餐厅，我请客。你随意。说完便向马路对面走去。
　　我一愣。看着他颀长的背影，随即小跑去跟他的步子。

　　02 7月24日，星期二。晴朗。

　　我还是来了青城。
　　瞬间的决定，突然就很想来看看这个城镇，这些人，这些陌了的砖砖瓦瓦。
　　老式巴士上，坐着的大多是一些穿着普通的中年人，我便显得十分扎眼。
　　到青城并不远，我只是一直不愿来，或者说，不敢来。
　　耳机里舒缓的轻音乐让我变得安静，我推开一点窗，新鲜的风扑面而来，有青城古老的味道。
　　快要接近十二点，我下了车，久违的青城此刻就在我眼前，触手可及。
　　上一次来这里是很久之前了吧，还是席珀带我来的，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来过。
　　竟有莫名的紧张浮上心头。是因为席珀就在这个小城吗。是的吧，他是最喜欢摄影的，那时带我来是想要一起住在这里的，不过没想到后来的我们分开了。

　　青城并没有多大改变，只觉厚重更浓。

　　我想这确实是一座值得人留恋的小城。沿街而走，会嗅到潮湿的气息，街旁有许多当地人开的小店，没记错的话，一百步远的第五家应该是一家香氛店。
　　果然，我站在这家名叫shimmer的香氛店前，仰头看天空，云层遮住些许太阳的光芒，隐隐约约。
　　很像这家店名——微光。

　　席珀告诉我这家店是专门卖气味的，许多人都会到这里来寻找记忆中的气味。
　　我踏入店门，青城槐花的淡淡香气瞬间充满鼻腔。这就是香氛的价值所在，总能在第一时间捕获客人的思想。
　　你好，想寻找什么样的气味呢。店主走到我身旁询问着我。
　　嗯，雨天的味道。我想了一下回答道。
　　啊，抱歉啊，我们这里是有这样的香氛，但，不卖的。店主略带歉意的看着我。我疑惑，为什么呢，既然有为什么不卖呢。
　　这个，店主为难地看着我，原来这个味道的香氛一直是一个本地摄影师在买，我也总是为他留着，可从去年开始他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味道的也很少有人买，我就只留着这一瓶了。
　　没再来过。他怎么了吗。我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听说。是去世了。店主一脸哀伤的表情。
　　我有点站不稳，抓着店主的胳膊，一字一顿，他叫什么。
　　他叫席珀。
　　席珀。
　　席珀。
　　席珀。
　　席珀。

　　席珀。

　　03 9月16日，星期日。无风。

　　入秋后的第一个晴天。
　　天微微凉爽，手里的百合还有几颗露珠在上面，我轻轻放到碑前，凝视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
　　总感觉是那么近，却又触不到，摸不着。
　　我蹲下，靠到席珀的碑上，手指划过照片上微笑的席珀。席珀总要我笑，他说我笑起来很好看，自己也总陪我笑。
　　可席珀，我觉得扯一下嘴角，都好难啊。

　　我拿了很多张照片过来，都是席珀留给我的，是青城的点点滴滴。每一张后面席珀都用黑色的钢笔写下了当时的感受，注明了日期。
　　我读着，读给席珀，读给自己听。翻到一张迟暮的照片时，照片后面是这样写的。
　　我为你留下每一个暮影，想要拼凑出最美的日落。
　　席珀。

　　我缓缓发出每一个音节，忽就流出了泪。
　　滴进透明的香氛瓶。
　　雨天的味道，飘了那么远。

　　THE END.

　　茉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