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相守，长相知》琴松风寂万壑

2、相面

　　“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阿青望着远处的甘泉宫，有些心急。

　　身旁骑奴一阵哄笑，纷纷打趣。

　　“阿青，是不是想哪家的姑娘了？这么着急回去。”

　　“看阿青这模样，又能文会武的，肯定有不少姑娘喜欢。”

　　“若是看上你的太多了照顾不过来，不如留几个给我们这些没人要的。”

　　平阳府的另一骑奴见阿青羞得满脸通红，忙出来解围。“阿青不是想姑娘，是担心他家小霸王看他这么多天不在又要大闹一场。”

　　“小霸王？”众人惊呼，“难道阿青已经有孩子了？”

　　“哪有，”那骑奴连连摆手，“是他二姐的儿子。说来那孩子也奇怪，是建元元年岁首生的。出生的时候下着瓢泼大雨，一声惊雷过后这孩子就出来了。过几天抱给大家看，真是粉雕玉琢一娃娃啊。三个月会翻身，半岁会走路，现在已经已经能骑上刚出生不久的小马驹耀武扬威一番了。【1】”

　　阿青听别人夸他外甥，心里美滋滋的。谁料那人话锋一转…

　　“本来府里人都当他是天神下凡，可谁想是魔王转世啊。府中的下人没少受他折磨，连狗都怕他。人家可是天王老子，谁的话都不听，也就阿青能管得住。我可庆幸这几天没待在府里，还不知道他把下人住处折腾成什么样了。”

　　身旁骑奴一片哄笑，阿青低着头，为了外甥违心得小声反驳，“去病没那么淘气的……”

　　对于自己这个外甥，阿青格外的疼爱。或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个不被生父接受的私生子，总得在别人的白眼下生活。不过幸运的是去病生在了一个好时候，家里也富裕了些，不必再把小孩子往外送。阿青在家的时候经常带着去病四处玩耍，这个小外甥也和他格外亲近，近来已经到了非他的话不听的地步。在别人面前眉眼间却越发透着气势凌人，一点也不像个两岁的孩子。阿青这次出来已经五天了，不禁有些担心，去病要是不习惯，或是被大孩子欺负了怎么办。

　　殊不知家里的那小霸王，现在正骑在树杈上指挥几条狗打群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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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厢骑奴们在胡扯，这边年轻的皇帝和他的两个伴读也在闲聊。确切的说，是一个发牢骚，一个管开解，另一个装不存在。

　　小皇帝是个有抱负的小皇帝，可惜他头上有一个经验，权利，智谋都在现在的他之上的太皇太后。下决心开展新政，却不到一年就被废除了，两位心腹大臣锒铛入狱，无奈自杀。小皇帝心痛，却又无计可施。只得韬光养晦，没事打点野味，摘朵野花。

　　只不过摘来的野花不能带回宫，因为宫里有只很凶残的母鸡，会一口气把花吃了，顺便叨自己两口。偏生太皇太后还很金贵这只母鸡，虽然她根本不会下蛋。或许她是想提醒自己，母鸡还是等老了以后煮汤喝比较好？

　　不想在宫里呆着，却更不想上朝，因为那有一群老公鸡。你说都老到打鸣也不利索了，何必每天上朝嘶哑着嗓子唠叨些没人愿意听的老生常谈呢？对着自己倒趾高气昂的，一副就算陛下治罪，臣死也要保汉室江山的派头。北边的黄鼠狼一亮爪子，好么，一个个吓得，跪地高呼请陛下允许和亲。不过也是，谁让鸡最怕黄鼠狼呢？

　　唔，小皇帝突然发现他命中注定犯鸡啊。或许他应该发道诏书让十二生肖里的鸡变个动物？毕竟，彻侯不就因为他变通侯了么？所以说，变个什么好呢？

　　韩嫣见刘彻神游天外，以为刘彻还在想新政失败的事情，于是上前开解。殊不知小皇帝正在脑子里把自己知道的动物通通翻出来。不过美人入怀，刘彻自然不会计较。

　　“陛下富有天下，何必唉声叹气？纵然一时不顺心，也只是暂时的而已。”韩嫣偎在刘彻怀里宽慰道。

　　“唉，你们说，有朕这么窝囊的皇帝么？”刘彻一副哀怨像。“还富有天下！朕看自己简直连个奴隶还不如，成天就像个傀儡，被自己祖母指手画脚。倒不如当个下人，被这样指使朕心里可能到还好受些。偏偏自己还是一国之君，真是有辱皇帝威严。”

　　张骞没接这话茬，只是私下腹诽，你个不识人间疾苦的。韩嫣则在旁轻笑，“陛下真会开玩笑，哪有不想当皇帝而却甘愿当下人的？那些奴隶们要是有那个机会，别说是当皇帝，就是能赎身有个一亩三分地，都能乐疯了。”看着刘彻一脸怀疑的样子，韩嫣又加了一句，“要不要打个赌？”

　　一听打赌，刘彻顿时来了精神。“好啊，不知王孙打算如何试探那些人？”

　　“那还不好办？”韩嫣随即叫来身边侍卫，吩咐他找几个囚犯，挑个相貌好的骑奴相面。神神叨叨说一席大话，倒看那奴隶如何应对。

　　刘彻大笑，到底是王孙，这捉弄人的注意就是多。

　　张骞厚道，内心觉得不妥。百姓都信相士，倘若是信了这玩笑，以后总想着封侯，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吧。但这两位都下定主意了，他也无计可施。撒了个谎说自己有事，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甘泉宫有不少做工的囚徒，那侍卫从中挑了几个，尤其注意找了个曾经读过书的囚犯。交代了一番后，又飞奔去刘彻处，引二人到了众马车旁边的树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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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被选中的囚犯原本是个读书人，不想犯了事，只能在这甘泉宫做些粗活。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又如何经得起长时间的苦工。才过了几个月手脚上都是血泡，满是伤疤实在是惨不忍睹。

　　跟着其他人一路走到骑奴们休息的地方，脚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只想找一个模样俊俏些的赶快办好那侍卫交代的事情。为了不被发觉，他走在最后偷偷向众骑奴看去，不想脚下一绊，重重摔在了地上。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又受了这一摔，人趴在那里也没力气再起来了。这囚徒和其他犯人并不交好，而骑奴们也看不起这些本是自由身却犯了罪的囚徒，因此他倒在地上一时间也无人来扶。

　　阿青见那人手脚流血，趴在地上想起却起不来，心中不忍。也不顾其他人阻拦，把那人搀到了树荫下，又找来水和布，帮他清洗伤口。

　　那囚犯自从到了这甘泉宫，便没有人再帮过他分毫。看着眼前的小骑奴，心中一暖，突然说，“贵人也，官至封侯。”

　　阿青一愣，随即笑道：“我不过是他人奴隶，不被打骂就已经很幸运了，还想什么封侯呢。”

　　其他骑奴先是羡慕，后又疑惑。有人便问，“阿青，若只想不被打骂，你还读书习武做什么？封侯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以后多多注意，说不定有什么机会就爬上去了呢？”

　　阿青却只是继续低头替那人包扎。“人生一世，贵在知足。不是你的东西，要不终其一生也得不到，最后郁郁而终；要不得到了也要还回去，下场只会更惨。我就是一个骑奴，学的本领，如果将来能用得上，那是我的造化。如果用不上也没关系，全当我这一世多经历了些，也不枉走这一遭。”

　　那囚犯听了这席话，凝视阿青半晌，微微点头，“无欲则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其他人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阿青明白，抬头冲那囚犯轻轻一笑，真如春风一般。

　　那囚犯倒没什么，旁边树丛里有一人却看痴了。这等气度，居然只是一个骑奴？更何况那模样，让人心痒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要是放到自己身边……

　　韩嫣见刘彻两眼放光出神的样子，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推了刘彻一把。

　　刘彻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两人的赌约，“王孙输了，该受何惩罚？”

　　韩嫣乖顺的偎到刘彻怀里，“悉听尊便。”

　　这两人闹着闹着就出了树丛，进入众人视线还不知。

　　突然听得一声大吼，“大胆韩嫣，居然敢对天子不敬！”还不及抬头，一顿鞭子就劈头盖脸朝韩嫣打来。刘彻刚想骂是谁多管闲事，却见是李广站在不远处，而打人的正是李广的儿子李当户。

　　李广是朝中大将，和韩嫣相比孰重孰轻刘彻心中当然清楚。当下爬起身来，整理一下衣襟，对李当户赞道，“李将军真勇将也，不逊乃父之风。”李广谦虚了一番，眼中却免不了有些得意之色。

　　阿青在远处看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想到当今天子能够为了手下将领不袒护爱宠，心里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样的皇帝，将来必是能成大事的吧。阿青从小受尽苦难，常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稳稳妥妥做个知足奴隶就好。但看到当今天子，却不由得想，自己若不是奴隶，而是能在沙场保国安民的大将，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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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的事，经常是阴差阳错。一个玩笑，让两人初识。阿青让刘彻见识了一个骑奴的淡然自若，而刘彻给阿青的第一印象，倒也是不徇私情。

　　【1】好吧，我知道这太早了，但是我坚信小霍生下来就是开挂的！bug级大boss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