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手札》曲别针

2、月光手札（一）

　　更深露重，候景然却还站在窗前。

　　窗前倒是有些美景。候景然的父亲肚子里装了些墨水，总吟一些“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诗词，他是个有诗情画意的人，所以他决不能允许自己生活在一个不够诗情画意的环境里，女儿嫁给北平的大户人家后，就圆了父亲的心愿，赠与父亲一座宅子，他宅子建的古色古香，有长廊，有山有水，自然，山是假山，水是死水。

　　候景然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有一片碧绿的池子供他出神，他也就满足了。

　　他总是站在窗前，静静地眺望窗前的池塘，什么也不做。不像他的妹妹，他的妹妹有时会画下这些景色，也不像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总是有感而发，写一些《观荷花有感》之类的文章。

　　他还在看池塘。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碰过我，没写下一星一点的文字，他只是把我放在书桌的右上角，还用绳子束了起来，只有在他站在窗前的时候，我才看得到他。

　　我知道他的生活闯入了惊喜。

　　“她是个水一样的女子。”

　　我看到他在纸上写道，只这一句话，我就知道他爱惨她了，他已经爱的无法自拔，所以他日日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所以他日日望着池塘出神，他迷上了一个像水一样的女子，我想这女子必定温婉沉静，笑靥如花，还会有满头乌黑的秀发，穿着端庄典雅的衣服。

　　候景然叹了口气，然后把桌上的纸揉成了一团，又以一种茫然的神情看着我，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最后终于像下定决心似的一把抓过我走了出去。

　　今夜的天空很晴朗，月色皎洁。

　　他信步走向池塘边的亭子里，原本浮躁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手札啊手札，你说她是否爱我？”

　　他小声呢喃，我听了不禁黯然，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个罕物，是几张有灵性的牛皮纸罢了。他不会知道我是个活物，亦不知道我经历了怎样的千辛万苦才到了他的身边。

　　若我有能力让他知道我心中所想，我必定会说。

　　“她爱你，她怎会不爱你，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可惜我不能，只能让自己在风中轻轻飘起来回应他所说的话。

　　他敲敲自己的脑袋，责怪自己说：“真是傻极了，这手札虽然有灵性，也不过是几张牛皮纸罢了，真是傻。”

　　他是傻，是真傻，每日只是在窗前哀怨又叹息，什么也不做，甚至不去问那女子心意。

　　“那天并不是多么特殊的一天。”

　　候景然提笔写道，用这世上最清脆温柔的笔画。我不忍再去看，我知道我会嫉妒，他在向我讲述他和那女子的故事，我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我怎能忍受他与另一个女子的风花雪月，我不能。

　　可我却不得不忍受，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到他，看到他有时突然傻笑，有时怔怔的望着前方，有时眉头紧皱，若是我执意不让他写，他会用绳子将我束起来。

　　我嫉妒那女子，却也不得不感谢她。

　　他继续写道，“我像往常一样走去学校里，途中经过一个小巷，那小巷里有个药铺的后门，平常只有几个学徒在碾药晒药，并无其他人的身影，一个女人也没有。我总是不经意间就瞥见了那里面的情景，大概是因为人类好奇的天性，一个学校的教师，对于自己未知的世界总是有着无尽的好奇，这不足为奇。”

　　我知道他还在扭扭捏捏犹犹豫豫，他不敢讲一星半点和那女子有关的事情，他还是害怕有朝一日会有人将他这秘密窥探了去。

　　可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的顾虑，这让我颇为吃惊，他已经愿意让自己爱这女子心意公之于众了，又或者，他相信了我的灵性。

　　“她穿一件淡蓝色的学生装，中袖布上衣，过膝长裙，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头发刚到肩上，两旁用卡子卡了起来。这是我每天见的最多的穿着打扮，我在一所女校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