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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声弹指泪如丝,央及东风休遣玉人知 ...

  •   其实玉楼他早就知道,寒冰的事恐怕与大夫人脱不了关系,自打寒冰失踪后,大夫人就一直称病,对所有人都避而不见,除了自己母亲,几乎什么人也没见过,能大夫人那么天不惊地不怕的人,不得不闭门躲灾的事一定小不了。现在听龙师傅如此一说,更觉得此事非比寻常,可寒冰一个没权没势的孤女,怎会搅进皇家的纷争里面去呢?萧家祖训严令,萧氏子弟不得皇嗣外戚关联,否则罪同忤逆,寒冰是不知道的。她肯定是被逼的,可龙师傅说,她不是被绑上船的,而是自愿走上去的,而且怎么又会冒出一群呢?就算是面貌酷似,又怎么会聚集到一起去的呢?寒冰现在到底是生还是死?是凶还是吉?他是越想越乱,心中就像烧着一锅沸腾的油,上下翻腾,再也按耐不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向大夫人问个明白。
      这萧家的园子秉承了当时的江南豪门的式样,是三进三出,前厅后寝两壁厢。玉楼住的是中苑主楼,而他母亲秋心却住在内苑左侧的厢房,对着右侧的丫环老妈子,方便随时伺候住在内院主楼的王氏。
      玉楼一闯进内苑,就看见两边厢房紧闭,整个院子死气沉沉,心中莫名的涌上一阵阵的不安。玉楼走过天井,正准备跨进大厅,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一只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逆子,你大夫人身体不适,你竟敢直愣愣的闯进来,我们萧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玉楼抬头一看,竟是自己母亲满面怒容的从厢房走了出来,他自知理亏,屈膝跪地,垂首答到,“娘,并非玉楼有意失礼,只是冰儿妹妹她……”
      岂料秋心一听寒冰二字,不由得眉目颤动,掩面大哭,快步跑进厢房。玉楼见母亲神情如此悲伤,不知何故,只得跟了进去,垂手立在一旁。
      秋心的厢房还是她当丫环时住的那一间,瓦灰墙暗,床窄凳低,陈设很少,但是在房子正中,却突兀得摆着一把相当鲜亮的胡床,证实着她妾的身份,和妾的悲哀。
      此时,秋心正斜坐在胡床上,满脸沉重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正是寒冰的如眉,新月如眉,残月如钩,这还是他教冰儿的句子。冰儿很喜欢,就像她很喜欢她的弯刀一样,她说她要让这两把刀像月亮一样,永远跟在她身边,生死不离。他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笑了,眼睛和眉毛都是弯弯的,弯得很好看。
      “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玉楼看见这把刀,心里更乱。
      “她被你父亲带走了,”秋心满面泪痕,在摇曳的烛光下,悲伤的说出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那天是四月初七,萧军山突然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他听说玉楼受了重伤,急忙询问王氏,家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王氏一听,秀眉一撇,垂下泪来,边哭还边数落道:“老爷,真是无法无天呀,本来那天,我是叫人来试试冰儿的武艺,玉楼一时技痒,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刀剑无眼,没过几招,就受了伤。”
      萧军山素来最恨男儿鲁莽无能,听王氏这番话,心中不悦,冷冷的说:“即是技不如人,那就是他咎由自取。”
      王氏一看丈夫脸色已冷,心知这火已点着,继续说道:“他不肯用心学武也就算了,老爷,您知道的这般事事强出头,可是要惹下大祸的呀!我好歹也算是他娘,就上前劝了他两句。他顿时恼了,由于伤重无法起身,竟教唆冰儿拿刀威逼于我。现如今,他就如此待我,有朝一日,他要是当了家,这家里哪还有我得容身之处啊?” 说罢,她更是双手掩面,哭得是歇斯底里,摇摇欲坠。
      萧军山何曾见她如此模样,心里早已是恼怒非常,忙上前将她扶住,恰好看见她脖子上欲遮还露的伤痕,这一下,气得是双目冒火,鬓发皆燃,将桌一拍,大声喝道,“他竟然伤了你,我萧家何曾出过此等寡颜薄耻、忤逆犯上的不肖子弟?这等儿孙,不要也罢!”说罢,噌的一声,拔出宝剑,就朝玉楼的卧房冲去。当时,秋心也陪侍在旁,吓得是面无人色,扑通跪地在地,膝行上前,紧紧的抱住了萧君山的腿,一个劲的哆嗦,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萧君山见状,以为她是心虚胆怯,更作实了王氏的话,手上一用力,将她一把推开,头也不回的就冲进了中苑。
      当时天色已晚,玉楼已经服了药睡下,寒冰正站在他床边,静静的看着他紧锁的额头,不由得落下泪来。她无数次的想问,哥,为什么你连睡着的时候都不开心。此时,萧君山和一群家人冲了进来,他们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寒冰从身体里透出一片耀眼的白色毫光,就像一个透了光的羊皮纸人,整间屋里更是冷得像如数九寒天一般,滴水成冰。寒冰并未查觉得自身异样,见有人举剑杀气腾腾闯进来,本能的拔刀就刺,当她仔细一看,发现来人竟是自己的义父,急收刀势,左臂来不及收回,被宝剑削去一大片的衣袖,只见她的手臂上有一根闪闪发光的经脉,经脉里流着像水银一般发亮的血液。
      “义父?”寒冰看见所有人都像见鬼似的看着自己,萧君山更是失魂落魄,浑身像被雷击了一样,颤抖不休,连手中的剑都掉在了地上,不知所措的问道。
      “是你,竟然是你……”萧君山渐渐回过神来。
      “老爷,求求你,放过玉儿吧!”秋心这时候终于赶了上来。
      此时,寒冰身上光芒已歇,听见了秋心的话,看了看落在地上寒光森森的宝剑,面色苍白如月,“义父,您要杀玉楼大哥?”
      “哼,” 萧君山冷笑一声。“萧家家训,家之尊长,当加意奉事,家和乃是和气格天之本。玉楼自恣作威,其祸自招。”
      “家和固然是和气格天之本,但不是说妻贤子方孝么,义父,你可不能是非不分啊。”寒冰急得口不择言。
      “冰儿,我本来还不敢相信,你会随那逆子能做出那等不孝之事,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在我面前,你尚敢如此无礼,其他的还用的着说么!”萧君山此时正在气头上,听不见任何人解释。
      “那天,其实……”寒冰仍想解释。
      “住口,”王氏见寒冰执意挡道,心头火起,开言怒骂道:“孽障,我养你育你,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出言不逊。这些是不是都是你玉楼哥哥教的,他除了教会你目无尊长,悖论忤逆,还教会你什么”
      “他没有?”寒冰急忙申辩。
      “是么,对自己义母刀剑相逼,难不成是孝顺仁义?老爷,你可要替我作主啊!”说罢,竟捡起地上的剑递了过去。
      “好一个刀剑相逼,义父,千错万错都是冰儿的错,冰儿打生下来就没对过,现在我就拿这条命抵了哥这个错,冰儿只希望您念在他是您唯一的骨血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说完,寒冰当即跪下磕了个响头,拔刀纵身而起,冷笑一声,“不过既然是错,就让它错到底吧,冰儿就想知道。这世道,到底是刀逼急了人,还是人逼急了刀?”说着一刀直直的劈向王氏,刀锋冷,人心更冷,既然世间是非颠倒,老天正眼不开,那就举起手中极恶之刀,护极善之人又如何?
      这一刀逆行悖德,愤天恨地,未伤人,已先伤己,丧德的刀刺穿了无德之人,无理世道也毁了有理之人。寒冰的刀狠狠的插在了王氏的胸口之上,鲜血四处飞溅,众人大声惊呼。
      “你们逼她杀了人?她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你们怎么可以,你们……”玉楼心中伤痛至极,两眼通红,像一只暴怒的狮子,“然后,你们就把她被发配到东海去了?”
      “没有,为娘没有。楼儿,你冷静些,冰儿杀了夫人后,为娘冲上前去,她将腰间这把刀连鞘带把的推了过来,为娘被推到一旁,眼见着她就要横刀自刎,老爷上前劈昏了她,一句话都没说抱起来就走。当时,所有人都吓傻了,为娘是连站都站不起来,挡都挡不住啊,都是为娘不好,都是为娘没用啊,让个孩子替我们娘俩儿去死呀。”
      “娘,您别说了,都是玉楼的错。那是父亲大人将冰儿送的官?”
      “我不知道,为娘一直以为她被送去廷尉判刑量罪,所以我吩咐下人对外说大夫人病重不起,大夫人一家在官场上盘根错节,又都是霸道暴虐之人,瞒得过一阵,冰儿也就少吃一阵苦,为娘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秋心触动情肠,再也说不下去了。
      “但师傅在东海看到她了。”
      “东海?”
      玉楼将龙师傅在东海看见寒冰的事,向他娘细细的说了一遍。母子二人一时无语,都在想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
      “这也许和萧家的那个诅咒有关。”秋心想到一件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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