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不过是我的一场离别》Mellisa

2、第 2 章

　　黎阳，我终是实现我的愿望。
　　我一直觉得上天对我是十分眷顾的。
　　我有疼爱我的爸爸，又有你，还有你的妈妈林阿姨。
　　是的，你的妈妈，终于也成了我的妈妈。
　　那天下午放学我回到家，爸爸坐在院子里喝茶。
　　他笑呵呵的把我叫到跟前，摸着我头，抱我到怀里。说暖暖，爸爸给你找个妈妈怎么样？
　　我抬头，看到你妈妈。
　　温柔的笑容，她的眼睛里有一片深邃的湖蓝，望不见底，让人一不小心就沉溺其中。
　　我自己都觉得我应该高兴才对，你的妈妈是我长久以来妈妈的梦想。
　　但真正的一切到来的时候，我却不知所措。
　　我愕然的又望向爸爸。
　　他抚了抚我额前的刘海，说你不是说最喜欢林阿姨了吗？那么现在她就是你的妈妈了，高兴吗？
　　我木木的点了点头。
　　爸爸哈哈大笑了起来，拍拍我的头，对着林阿姨说你看，这孩子，高兴的都傻了。
　　是啊，我是高兴的都傻了，是个傻瓜，像爸爸说的，像陆西羽说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吧，爸爸来接我回家，你的妈妈送我出来。
　　他说，谢谢你了。
　　她说，暖暖是个很乖的孩子，和我家黎阳玩的很好。
　　就是这样认识的吧。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很好，很般配。
　　黎阳，这样真好，以后我们长长久久要住在一起了。

　　可是，黎阳，你却在十七岁那年出国去了巴黎。
　　你妈妈要求的。也许她是发现了些什么吧，就连我们都没能够发现的。
　　我以为你会为我留下来，至少不会太过于轻易的答应。
　　可是当她在餐桌上，当着全家人的面对你说，黎阳，去巴黎吧！
　　就连爸爸也说，黎阳还太小了，再过一两年吧。
　　然而你的妈妈却只是望着你，继续说我已经办好了签证，一个星期以后出国。
　　你看，她其实早已经为你做好了一切准备。
　　所以你只能默默的说好。
　　所以我望向你的时候，你低着头，暗自的隐忍。

　　你走后，我总是想起十五岁时的场景。
　　每次从那棵榕树的旁边经过，我总有种错觉。
　　仿佛下一秒，你就突然从后面跳出来捂住我的眼睛，用故作严肃的声音跟我说，闭上眼，跟我走。
　　那个橘色的黄昏，你还送了我一束马蹄莲。
　　你知道，我多想跟你走。
　　我想，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遗憾。
　　我多么遗憾，没有勇敢的跟你走，而你也没有再跟我说跟我走。
　　不知道，刚到巴黎的你过得怎样了呢？
　　是否也习惯，是否也有人陪你说话，是否也好好的吃饭？
　　这样担心，但反过来安慰自己，没有关系，可以在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问一问你。
　　问一问你过得可好？
　　问一问你巴黎是否也如杂志上介绍的那样好？
　　问一问你是否也想过抛弃一切，和我在一起？
　　可是，黎阳，你却没有给我机会。
　　准确的来说，你生气你妈妈这样的决定，所以你没有打过电话回来。
　　所以我没有能够问一问你。

　　在你离开的两年以后，我成了一个富翁，因为继承了大笔的遗产。
　　这一切，都要感谢那场莫名的大火。
　　大概是凌晨两三点吧，我被一股很大的烟给呛醒，快要呼吸不过来。
　　黎阳，那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我面临死亡如此的近。
　　我以为我会死，可是爸爸却冲了进来，他抱我到院子里。
　　他说，暖暖你别动，爸爸去救林阿姨，一会儿就好。
　　当时的火很大很大，几乎要掀盖整座房子。
　　我拉着爸爸，我说爸爸你别进去，火太大了，你会受伤的。
　　爸爸却说，你林阿姨还在里面。
　　然后，他就走了。
　　背影消失在火海里。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黎阳，我看到了你。
　　你似乎是非常的憔悴，可是却在我睁眼的那一瞬间，亮了眼神。
　　你说，暖暖，太好了，你醒了。
　　然后紧紧的拥抱了我，很紧很紧，我全身都发疼了。
　　可是我却没忍心推开你。
　　我轻轻地问起那两个人，爸爸和林阿姨呢？
　　你似乎是滞了滞身子，松开了我。
　　眼神痛苦的看着我，说暖暖，没关系，以后有我。
　　是啊，以后有你。
　　可是那又怎样。
　　爸爸明明答应我一会儿就好的，但他却食言了。
　　我清楚感觉我到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的水分在流逝，我再也不能像从前般有人纵容我的任性了。
　　我推开你，闭上眼睛躺在床上。
　　自此以后，我没有再跟你说过话。
　　不管你如何的努力。
　　你说，暖暖，没关系的，还有我陪着你。
　　呵，怎么会没关系呢？
　　你什么都不知道，又知道些什么呢？
　　那些走掉的人不会再回来，而留下的人就只能是被留下而已。
　　我比你要伤心难过的多，因为我没能够挽留。
　　就像我当初没能够挽留住你一般。
　　我多恨我自己，没有勇气。
　　也许你不相信，其实我早已预料的到。结局。
　　命运在我们遇见的那一刻，就早已注定了的。
　　日后遇到陆西羽，他是个意外。用一种通俗的话来讲，美丽的意外？
　　大概是的吧。
　　那日我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草地里，晒太阳。
　　然后陆西羽就是那样的出现的，一张漂亮的像天神的脸上满是痛苦，穿着医院里的条纹病服，左脚上打着石膏，住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在人工湖边上走着。
　　说真的，其实那个时候我会注意到他，完全是因为我高尚的人格。
　　我担心这么个瘸子，在水边上走着，呆会儿要是掉下去了可怎么办呀？而且当时周围的人也不多，死了估计也没人知道。
　　然而就在我正担心的时候，他突然啪的一声，倒在草丛里。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我愣了，看着他刚从草从里冒出来左右看的脑袋还有几根草，然后就笑了，笑的浑身颤抖，眼泪也出来了。
　　所以，当时从医院草地那里经过的人，就看到一个打着石膏摔在地上的陆西羽，和一个笑的跟个神经病似的我。
　　我正笑得七荤八素的，陆西羽却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的过来了。
　　他很嚣张的说，笑什么笑，本少爷长的这么好看，你还笑。然后还用没拿拐杖的那只手插着腰，貌似很神气。
　　当然后面一句，是我自己加上的。
　　我停了一下，看了看他。这么自恋啊，又继续笑了起来，长的可真好看，发型也很新颖。。。
　　我一直笑，一直笑，笑得肚子都痛了。
　　陆西羽站在我对面看了我很久很久，然后蔑视的说了一句，神经病。
　　他居然骂我神经病，自己是个神经还差不多，没礼貌，还自恋。
　　然后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出来了，笑的。
　　他真的是太好笑了。
　　陆西羽大概被我这副模样给吓着了，他慌慌张张的扔了拐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说你哭什么呀，我又没把你怎么了，你，你别哭啊。
　　我擦了眼泪，我说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哭了啊，我才没哭呢，是你太搞笑了。
　　陆西羽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无奈。
　　他说，我只是太倒霉了，抓只猫从树上掉下来把脚给崴了，刚刚走路的时候又摔了，被你看到了。然后轻轻的朝我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真的挺倒霉的，呵呵。

　　就是这样，我突然想通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我跟你说黎阳，回巴黎吧。
　　你应该回到那里，重新开始你自己的生活。
　　而我，是时候要放开你了。
　　当你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我只能够问你，你又是为什么留下呢？
　　你的妈妈也已经死了，而我也不需要你担心日后的生活，你又是以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以一个哥哥名义照顾妹妹吗？
　　可是你清楚我们之间无法做到那种纯粹的关系。
　　没关系，这段日子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不是吗？
　　我说，你走吧，我已经不再是需要你的那个暖暖了。
　　再也不是了。

　　陆西羽再次来找我的时候，是他出院的那天。
　　我搞不清为什么他出个医院都要搞得天翻地覆的，还拉着我。
　　他说，我要出院了，你好歹送送我，给我留个电话日后好联系啊。
　　我呸，他这话说的倒是顺溜，倒像是天经地义似的。
　　我说，我跟你熟吗？谁要跟你日后好联系了？
　　被我唬的一愣一愣。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我问陆西羽，当时问我要电话号码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看上了我呀。
　　陆西羽当时正在专注的看着电脑，回过头来看我。
　　他想了一会儿，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么个笑着笑着就哭了的傻瓜挺有趣的。
　　我狠狠的揍了他，说还不是因为你。
　　他也咬牙切齿，说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了好了吧，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满意了，我说这还差不多，本小姐就是这么有魅力的。

　　我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下了一场大雨。
　　以前的房子被烧掉了，我又重新在上面盖了一座。
　　还似从前，白色的墙，红色的屋顶，有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那棵老榕树。
　　陆西羽在旁边还弄了一个葡萄架。
　　夏天的时候，可以坐在下面看星星，乘凉。
　　我想，这样就是一生了吧。
　　我到过巴黎，一个人。
　　在你从医院离开以后。我蹲在巴黎未知名的广场上喂鸽子，有在广场写生的人过来，手里拿着一幅我喂鸽子时的画。
　　我想，原来画里面的我就是这样的啊。
　　然后我还去了香水街道，看到那些衣着华丽的人，手心里拿着小小的漂亮的香水瓶，像捧着一颗小小的易碎的心脏，里面有诱人的芬芳。
　　最后一天，我去到了你给我写信的地址。
　　那是一天很长很长的小巷，两遍的楼台上养着植物，正开着大朵的明艳的花。
　　我看到你从公寓中出来，走了没多远，后面有一个可爱的金发女孩在后面一边追你，一边用法语大喊着什么、
　　她很适合你。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那场大火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我总是想起你妈妈的眼神。悲凉的。绝望的。
　　她倚在自己的房门，无声的哭泣。
　　那个时候，我就好像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到结局。
　　只有我看到了，爸爸没有看到。
　　因为他当时只顾抱着我，忘记了就在他身边的你的妈妈。
　　我听到他在我的耳边说，暖暖，别害怕。
　　其实我是想说，爸爸，林阿姨，还有林阿姨。
　　当他想起来的时候，火势早已经蔓延了。
　　你的妈妈，林阿姨，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来谴责我爸爸的偏心，头也不回的走进那场大火。
　　她一定以为，爸爸最爱的是我，他的女儿。而爸爸娶她也终不过是因为我想要有个妈妈。
　　明明她就在他的旁边，爸爸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我。
　　我想她大概是太爱我爸爸了。
　　太爱你了。

　　而你，终不过是我的一场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