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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三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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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近来一直为我前日将宴白少君的求婚回绝得太果断而苦闷难当,连门前那两亩薄地也没有心思去翻。
他几欲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那宴白长得不好看吗?”
我说:“三界之中几乎没有比他长得更好看的。”我马上往他脸上瞟一眼,立刻补充道“当然,这天上天下只有我家三哥容色无双。”
他很满意:“那宴白家没有钱吗?”
我说:“三界之中几乎没有比龙神一族更有钱的。”我再瞟他一眼,又立刻补充道,“当然,这天上天下只有我们海皇一家富比三界。”
他更满意:“长得好看又有钱,你拒绝是什么道理?”
我想了想,说:“你想啊,我家有个生得天下无双的三哥给我看,我家又有更多的钱让我花,那我嫁到他家去这又是什么道理?”
迷魂药一碗接一碗,三哥终于支持不住,我话音刚落,他就脚不点地轻飘飘提了把锄头,乖乖到门口翻地去了。
捂住胸口,里面空空荡荡,我到底没有把龙血珠的事告诉他。
幽冥司奈何桥上当值的孟婆昨晚织了个梦与我。
我与这疯丫头相交已有三万载有余,少时曾一同拜在三十三重天上神钧黎门下,师父近数十万年来统共才收了我两个并永夜虚的那只黑狐狸夜七三个徒弟,我入师比她早上千把年,按辈分算下来她该唤我一声师姐,但由于我两个平日里臭味相投,照夜七那厮的话说就是:“这三十三重天上的缺德事,有你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你俩个之间师姐师妹这般客气叫我听着甚是肉疼。”他这么一说,我们也觉着甚为有理,是以,即使当着师父他老人家的面,我们也没讲那些虚礼,私下里往来时也是名字呼来名字呼去的,数万年来倒没生过甚么嫌隙。
说起来,这并不是我头一回见她如此慌张的形容,往常出现这种情况定是与我们那三十三重天上的师父有关。
那梦境因织得匆忙,叫人十分理不清头绪,我耐着性子看半天,总算看出来个大概。仙界的织梦法皆是即时而为,双方能用神思相交流,要说她为什么不用更加方便快捷的水镜之法?这个问题问得着实好,以前夜七问的时候,被孟婆笑眯眯给揍了一顿。只因这一问问到她痛处,谁能想象活了将近四万岁的堂堂上仙竟然……咳……竟然不会水镜之法。
当年她逃了师父教我们水镜之法的那堂课,赶去翻了他老人家的酒窖,此前师父总不忘向人炫耀他的藏酒之好任是那帝君府上的御酒也及不上半分,她那时年轻,大抵有些气盛,闯了师父的酒窖。我们那时都认为师父好会诓骗人,这好比评价一件东西的好坏,明明只值得上一分,他就偏偏往上说十分,我们师兄姊妹三个一度都很佩服他能一面气定神闲一面胡说八道这一点。
不想那酒虽入口温和,后劲却甚为猛烈,再加上她抱着怀疑的心态灌得太过心急,自然数天没能走出那酒窖。结果就是,她趁着师父发怒之前跑到我家死皮赖脸地讨了我阿爹珍藏七万年的一坛好酒回了师父,但大抵师父心里有些小怒,没有重新为她单独开课授教,因此水镜之法孟婆算是彻底落下了。
孟婆本想朝着三十三重天磕几个响头,哀呼一声:“师父,徒儿对你不起。”但考虑到自己方向感太差,怕一不小心拜岔了地方,只好作罢。
她将一张苦大愁深的脸望着我,几乎无语凝咽:“阿七,你一卧三百年,没想到卧得越发珠圆玉润了。”
我死命忍住才没有抖,只得赔笑拿许她十二颗夜明珠泡酒来止住她这张嘴。
“小的我可不屑要的,我看你的珠蕊宫里用来照明的那几颗甚好。”她一如既往跟我讨价还价。
我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说声“好,等我几时得闲回去就差人给您捧过去”。
她作势要直朝我面门飞扑过来以示亲切,我赶紧抽身躲开,道:“你锅子里的汤还在熬着吧?你不用看着锅?活该被克扣!”
他一听完仿若被被雷劈了一遭:“阎君本来就抠门,每月克扣我一半的东珠换酒喝,我若是再将孟婆汤熬糊,估计这个月只能喝汤不能吃肉了。”
按照仙阶划分,孟婆本可以每月领十二个东珠,但幽冥司司主阎君好酒,时常克扣,奈何孟婆乐天的天性使然,也不和他计较。
“说正事说正事赶紧说正事!”孟婆抹着额上细密汗珠,连语速也快了起来。
正事就是,她那位上司阎君邀司命星君前来拼酒,一番酒酣耳热之后不免如此如此那般那般。
我忙打住她:“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到底是如此如此哪般哪般啊?”
如此这般就是,两位仙君平素还算正经,但因两位未封为一司之主时一同拜在蓬莱仙君门下,算得上同门师兄弟,毕业之后少不得搞搞聚会,酒一喝高就免不了相互攀比,这一干同门之中又属阎君和司命星君仙阶最高,是以幽冥司的那位掏出生死簿往酒桌上一拍,豪气干云道:“我一纸一笔可定生死”,豪迈完还不忘虎视眈眈居高临下盯着司命星君。司命星君哪里肯让他小瞧了去,在怀中掏啊掏啊,可惜除了他的死命簿什么值钱宝贝也没带,无奈只好也将自家簿子往酒桌上一拍:“红尘三界的命数却皆是由我所定。”
阎君不以为然:“命数只是一个过程,生死才是结果。大多数情况下,结果重于过程。”
我直想鼓掌:阎君啊阎君,这是真理啊,你老人家只写生死簿真真是屈才了。
司命星君反驳道:“就是那位三十三重天的上神这一世的命数也要由我所写。”
阎君大惊,孟婆那时正给给两位喝高了的仙君送汤送水,闻言也是大惊。
“怎么会?!”阎君看了一眼孟婆,转而问:“三十三重天的那位何等尊贵之躯,怎会折辱一世于红尘浊世?”
见阎君只是不信,司命星君顶着一张不知是气红还是喝高涨红的脸,豪气干云刷刷两下翻开簿子,寻到一页,哼哼道:“本君堪堪活了万把年,来你这幽冥司还能诓你吗?”
于是孟婆十分有心地偷瞄了一眼桌上的司命簿,这一瞄可不得了,竟真在上头瞄见了师父的名号,于是她再接再厉地瞄了二三四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想,若我知她这几瞄便是这宿命的开端,我拼上这几万年的交情也定会让她瞄上那五六七八瞄的。
我没料到那果,自然也生生错过了窥探这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