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22度》纯净天蓝

9、9

　　九
　　魏晴朗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包？！
　　第二句是我怎么了？
　　第三句是盯着罗幼薇问：你怎么在这？
　　罗幼薇不禁喜上眉梢，对着一旁的人喊到“她没事！”
　　“谢天谢地！”愁眉苦脸的桂雅芝拍着自己丰满的胸长长松了口气。
　　这片刻的工夫，躺在床上的魏晴朗彻底清醒，大叫一声“我的摩托车呢？”
　　只要人安好无恙，罗幼薇便安下心来，一辆破摩托车哪会放在她眼里，随口便答到：“废了。”
　　“什么意思？！”魏晴朗和魏摩托情同姐妹，听闻此言，当即顾不上头昏眼花，霍地一声就从床铺上弹了起来，“我去看看。”边说边就要下床。
　　“你干什么呀！”罗幼薇情急之中，上前就按住了她。
　　“看什么呀，破车漏油起火了，差点害我烧到眉毛！”阿芝不明白罗幼薇怎么能放下身段上前去碰那看起来脏兮兮的小记者，连不叠地抱怨着，要不是被老板要求查看摩托车，要不是这回难得机灵没全照做，只怕自己也得躺在这了。
　　“哎哟……”魏晴朗惊呼一声，全身无力地瘫软回床上，顿感眼冒金星。
　　罗幼薇方才发现下手重了，正捏着小记者滑破的手臂伤口，急忙将手缩了回去，心里有些歉意，却又说不出口。可眼看着小记者对自己翻白眼，便又瞬间恢复如常傲骄的腰身，说“至于这样吗？我赔你一辆新的就是了！”
　　“你赔……赔得起吗？”魏晴朗哼了一声，将脸别去一旁，不理人了。
　　她那憋屈样让罗幼薇心里又发起了笑，却不作声，魏晴朗不会看脸色，一旁的阿芝却长于此道，直直盯了两个人几个来回，反而看出了满脑门的问号，心想交通事故呀，自己刚到的驾照可能要被停，上百万的新车也被送去了修理厂，躺着的这个人万一讹个天价医药价，自己还要不要活？可看看罗幼薇好象一点都没有要关心这些事的样子，便冒出了个重色轻友的想法，只不过这想法一出来就被她象拍苍蝇一般，杀死了。
　　病房没了声音顿时失去了生气，几分钟仿似过了几小时，随后罗幼薇突然转身连招呼都没有一个，高跟鞋踏着咚咚响，离开了房间。
　　“Vi……”阿芝望了望罗幼薇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那个兴许上辈子结了仇的小记者，嘟啷着“一辆破摩托能值几个钱！她赔架飞机都不眨眼，可你会开吗？”便也撇下伤员追随而去。
　　除了肘膝一些表皮的擦伤，魏晴朗完好无损，烦心的人都走了，房子安静下来，她也恢复了正常思维，环视四周，宝贝包就搁在身边，她赶紧摸了摸，鼓鼓的，除了沾上点草叶土腥味，扣得好好的，再翻了翻内容物，东西一样没少。
　　刚才情绪还如遭受海啸后的村庄满目疮痍，此时发现重要的物证一样没少，魏晴朗不禁心里感谢起老天来，身体表面的痛楚变得微不足道了，她紧紧抓着书包，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一个声音在她耳际呢喃，说睡吧，有什么事情比得上做一个美梦呢？恍惚间她看见楚莲蓉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笑着向她奔来，不停地喊着晴朗，晴朗……
　　这一觉时间不长，护士很快便来到她的床头，一番检查后告知她可以回家，罗小姐已经办好了手续。
　　没有了摩托车，只剩下双条腿，晴朗靠在最晚一班巴士上摇晃着回到了依旧破落孤清的出租屋。头脑虽然仍有些昏沉，意识却清晰，才走到门口她敏感得意识到，出租屋有人来过。
　　门锁安好，透明胶带已破损，晴朗贴耳听了下房内的动静，从背包里拿出防狼喷雾器，轻手轻脚拧开了房门。来不及看一屋子的凌乱，她敏捷地转到门后，操起平时立在墙角的棒球棒。只是狭小的一间房，进门便一目了然，入室之人早已销声匿迹。晴朗垂下紧握球棒的手，环视一周，虽然内心并不觉得害怕，却止不住全身颤栗不已。
　　突兀刺耳的电话铃声此刻突然响起，晴朗浑身一震，紧了紧握着球棒的手，随即便回过神，是她的手机，正从裤袋里发出不依不饶的呼叫声。好不容易将手机掏出，执著要晴朗接听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是谁？”晴朗的语气短促生硬，充满警惕。
　　电话的那一头吃了一惊，问到“怎么了？”
　　“你是谁？”晴朗有些烦燥。
　　电话里传来温柔的责问，“你怎么从医院走了呢？”
　　“你是谁？”晴朗的烦躁更甚，将问题又重申了一遍。
　　“我是罗幼薇。”
　　“哦……”晴朗两脚一软，瘫坐在了地板上。
　　罗幼薇不明所以，只觉得小记者反应迟钝，问了半天只回了自己一个象声词，她哪里知道魏晴朗这一头的惊魂未定，耐心等了片刻，却只听到些絮絮嗦嗦的声响，就是没有下文。小记者好象忘了此时正和自己讲电话。
　　“你怎么了？”罗幼薇觉出一点危险的气息。
　　“对不起，我还有事。”晴朗没心思考虑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否失礼，说完便径自挂了电话。罗幼薇举着发出盲音的电话，愣了一愣，随后抓起沙发茶几上的小包冲出了家门。
　　果如魏晴朗所说，她有事，罗幼薇先在她家楼下见到一辆警车，待她冲到魏宅时，一名男警员正在做着现场勘查，另一名女警员正和她交谈着。
　　“小记者，出什么事了？”罗幼薇急切的问。
　　魏晴朗由于太专注并没有注意此刻第四个人的突然介入，到是景诗早已看到了罗幼薇，主动嗨了一声微笑着打招呼。
　　“你们认识？”对于罗幼薇的出现魏晴朗有一丝错愕，而北极冰的微笑更是令她愕然。
　　“你会不知道？你不是为了李的案子追踪了我半年吗？因为那个案子景督察请我喝过茶呀！”罗幼薇亲热地捏了捏景诗手上的记事本，晴朗发现北极冰回应的笑很有温度，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人漠视到这种程度，她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屋子怎么这么乱？被人打劫了？”罗幼薇探头向屋内望去，小记者住处的简陋让她心里泛酸。可她的嗓门不小，魏晴朗此时是只刺猬，“你来干什么？！”全然是厌烦的腔调。
　　“不干嘛，没事干，哪里有热闹就去哪里看。”罗幼薇做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在魏晴朗眼里，此时的罗幼薇也的确象一个赶看热闹的人，随意扎起的马尾，上身是件绿色的无袖大圆领T恤，正面画了只大嘴马猴，下身是条灰色水洗牛仔七分裤，露出一小截腰带，脚上则是双墨绿布拖鞋，最可气的是搞怪的马猴头顶着“DON`T TOUCH ME”几个白色字体，从来都是衣香云鬓的罗美女，如此漠不经心，不是赶热闹赶到疯还会是什么？
　　“你！”晴朗想太多，当着北极冰的面又不好发作，一时气得接不上话来，只能转身看向另一个仍在勘查的男警，“阿SIR，做完没呀？”
　　这个地区每年入室盗窃案多如牛毛，男警员早见怪不怪，至今呆在这的原因只有一个，美女上司景诗在现场，于是他又装模作样了一番才回到“MADEN，可以了。”
　　在场人数不少，却没有一个在意业主的感受，晴朗内心很受伤，甚至有些后悔，报什么警呢。
　　“这就可以了？要不要申请警方保护？”罗幼薇睁着大眼睛问向景诗。她的关心却在魏刺猬眼里变成了嘲讽，家里只是进了个小毛贼，顶多是个民事案件，哪里有资格动用警方保护呢。
　　未等男警员开口，惜字如金的景诗意外地回应了魏晴朗，只是她的脸是朝向罗幼薇，“如果魏小姐手中有恐吓信之类涉及到刑事的范畴，申请则是必须的。”
　　“没有！”魏晴朗已经不想再在这些人面前停留多一秒，她下逐客令了。
　　“MADEN，收工吗？”男警员看向景诗。
　　景诗并未对魏晴朗的回答表现出多大的反感，尽管对于警务人员来说，她已经违反了一条法令，她说“魏小姐，如果案件有进展，我们会联系你，请在这上面签名。”
　　“你真的不需要？还敢住在这里面，门锁都没动过，阿SIR，难道小贼能飞天遁地？”罗幼薇皱着眉头打探了门窗完好后发问。
　　“魏小姐，我建议你在门后装一把门栓，在家里栓上时外人是进不来的，你晚上睡觉也安全。”男警员说。
　　“可今晚呢？现在没有栓子呀？”罗幼薇显然比魏晴朗更关心她的人身安全，这话让坠入冰窟的晴朗感到少许暖意，可好景不长，罗幼薇接着说“小记者虽然长得不敢恭惟，好歹也是个女人，碰上饿极了的……”一脸不怀好意地用目光将魏睛朗上下扫射了一遍。
　　“你们走！”魏晴朗血脉贲张，已经顾不得淑女形象了，反正在罗幼薇面前她早已全无形象可言。
　　“魏小姐，你别搞错了，MADEN一定是今晚有事途经这里，你以为这种小案子就动得了她这个级别的警官吗？”罗幼薇接着火上浇油。
　　“我没事，我很好，谢谢各位的关心，我可以请各位走吗？很晚了，我想睡觉了。”在旁人眼里惹恼了的魏晴朗开始是非不分，只是她那涨红的脸，冷漠的眼落在罗幼薇，忍不住内心想要怜惜的念头。
　　“好了，可以走了。”景诗恢复面无表情，似乎对魏晴朗的做法很是不屑，向罗幼薇点了点头，带着男警员走下了吱吱噶噶的楼梯。
　　“你怎么还不走？”晴朗正想转身关房门，却发现罗幼薇仍倚在门框旁，目光狡黠地盯着她。
　　“其实这个贼很好找！有几个入室的会用万能锁，你放在桌上的钱他一分未动，是不是你有什么他想得到的东西？”罗幼薇的语调清冷，与之前判若两人。
　　其实在冷静下来后，魏晴朗已想清了一些事情，她的是非不分只是想制造的一个假相，没想到罗幼薇已经看了出来，于是她也恢得平静的语态，“那又怎样？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找到。”
　　“话不要说太满，只要东西存在就一定能找到，除非……它根本不存在。”
　　“你好象知道得不少呀？热闹看完了，可以走了。”
　　“我不能见死不救呀，难道留你在这，等人上来分尸，NO，NO，NO，那万万不可！”罗幼薇耸耸肩，摇着头。
　　“我做人光明正大，半夜不怕鬼敲门，谢谢你的关心了，请你走吧！”
　　魏晴朗强装自负的样子让罗幼薇在心里暗下决定，一个晚上尚且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何况今后的许多个日夜，今晚一定要带走她，她拖着长音说“光明！不见得吧……”
　　象点了处死穴，晴朗联想到躲在草丛偷拍一事，果然并不那么光明正大，就她那么一愣神的片刻，罗幼薇蛊惑到“想知道明家的事吗？我空了一间屋，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明庭轩和那个金牌舞女白溪。”
　　这两个名字无疑是两支兴奋剂，一支引魏晴朗回心转意，一支引晴朗悉听尊便。
　　罗幼薇很懂得把握时机，遂放下先前的高姿态，语带央求地说“走吧，你看我，憋了满肚子明家的故事着急跟你说呢。”
　　魏晴朗低下头，搔了搔身上的小背包，嗯了一声。
　　原来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罗幼薇心里喜笑颜开，表面却一派严谨端庄，“走吧，我的车在下来，不知贴没贴罚单呢！”
　　“看热闹总得有代价，这是你应该的。”魏晴朗顶了一句，乖乖跟在了罗幼薇身后。
　　“哎哟……”罗幼薇一阵惊呼，身子有些前倾，魏晴朗眼疾手快，急忙扶了她一把，“楼梯太陡，你扶着我。”说着放慢了脚步。
　　“出门太急，忘了换鞋。”罗幼薇轻声说。
　　“没换才好，你那些细高跟会让你摔得更惨！”
　　两人相处魏晴朗从来都是浑身火药味，罗幼薇却一直相信她其实是温柔细致的一个人，此番应验，她自然是得意不已。可好象全身的感官也被吊动了起来，晴朗扶着她的那只手，根根手指，每一处纤细的触感都是那么潮湿温润，先前要跌倒是假，后面的几次失足便成真了。
　　“小心，小心……”在魏晴朗忙不紊的扶托中，两人终于艰难地下完了楼梯，回到平路，罗幼薇已经香汗淋漓，禁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此时魏晴朗已经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到她面前，啐了一句“娇生惯养！”
　　罗幼薇没有时间还嘴，近三十年，一种全新的感觉让她的心里充满着疑惑，她一遍遍质问自己，也算是阅人无数，也算是久经沙场，何以此时体内满是四处冲撞的乱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