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不可求心可求》幻朱若紫

16、相逢休话从前

　　杨戬很仔细地给自己剥了一枚荔枝吃，吃完方才开口：“他老人家果是天纵奇才，什么都算计到了。嗯，他对棋理研究得如此透彻，想必棋艺大进了？”他想起当年那个老家伙棋痴死缠烂打地缠着他下棋的情景，不由心下一阵好笑。
　　韦护也是哈哈一笑，一不小心整颗荔枝滚下喉去，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阵方才吞了下去，说道：“我可不知道他的棋艺有没有长进，这要问天化了，说起这个我还真得感谢天化，若不是有他，我还得三天两头地去陪那老家伙下棋呢，岂能如此逍遥自在。”那老家伙一手的臭棋，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竟是欲罢不能。若赢了他，倒霉的肯定是对方，会被他扰得烦死，最后不得已，只能作假输一回，杨戬和韦护都这么干过。如今碰到黄天化，他可算是遇着可心的对手了，因为那小子根本不会下棋，定能把他哄得兴高采烈的。
　　“杵子，你也太不厚道了，怎么能……”杨戬能想像黄天化如今的凄惨情状。
　　“你如何能怪得我，还不都是你害的，天化可不是我，他和你一样，是重犯！还是逃犯！若是被天庭知晓他的下落，我看你下面的戏怎么唱？当年昆仑又回不去，三界之内，你让我把他塞到哪里去？也只能塞到那老家伙那儿方能保得住他了。况且那老家伙法力深厚，应能帮他复原。”韦护十分地理直气壮。
　　杨戬默然，想想也真是，只有那地方方能避过天庭的追缉了。
　　韦护瞄了他一眼，淡淡问道：“杨道兄不远万里前来岭南，不知有何贵干？”
　　杨戬轻轻一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说道：“我闲来无事，来找你叙个旧、问个安也不行么？”
　　“切！”韦护撇撇嘴，“杨戬，谁也不是傻子，你能闲着来找我叙旧喝茶？”
　　“唰！”杨戬扇子一合，双手一摊，笑道：“我现在的确是闲得很啊。”
　　“你杨戬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韦护给了他一个白眼。
　　杨戬轻叹一声，神色怅然地说道：“神棍，帮我掐算下哮天犬的下落吧，我想去找它。”
　　韦护知他又忆起旧事，故意逗他道：“不算，泄露天机可是要折寿的。”
　　杨戬知他说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你反正也折了不少寿了，也不差这一回，活那么长干嘛呀，活得越久，烦心的事也越多，累啊……”韦护听他言中大有厌世之意，急忙打断道：“我可还没活够，这人世间太美好了，我要尽情享乐。”
　　杨戬笑道：“都活了几千年了，还没活够呀，若我还有法力，也不劳你费神了，可如今不是没办法么，只能折你的寿了，要不这样，改天等我法力恢复，去趟地府，看你损了几年的阳寿，让阎王从我的寿数中折还与你便是，这叫做，亲兄弟，明算账。”
　　韦护挥挥手：“得得得，谁跟你是亲兄弟了，谁做你兄弟谁倒霉，看你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又能还得了我几年阳寿？”
　　“你也不用咒我，有几年便还你几年呗。”
　　韦护不去理他，掐指闭目算了起来，少时，睁开眼来，说道：“若我算得没错，它应在庐州一带。”
　　它在庐州？杨戬楞了楞，站起身来，朝韦护一拱手，道：“如此，告辞。“
　　韦护跳起来，一把扯住他，叫道：“杨戬，你还真是过河拆桥呀，就这么走了？”瞪着他，眼珠子转了两下，说道，“你打算就这么徒步走去庐州？你别忘了，那狗儿也是长着脚的，等你到了那庐州，它也不知又去了哪里，那时，你又到哪里寻它去？不如爷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随你一起去寻它吧。”
　　杨戬暗自一笑，心道，就知你会如此，不然，我来找你作甚？面上却故作惊喜状：“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在这岭南也呆了五六十年了，也该换个地方了。”他每隔个百八十年就会转换下阵地，若是长久待在一个地方，一来嫌气闷，二来让某个地方的凡人祖祖辈辈面对一个长生不老的人，真会吓死那些凡人的，会把他当成妖魔鬼怪，要知道，其实在凡人眼中神仙和妖魔鬼怪原无多大区别，区别在于，神仙不在他们跟前的时候，他们尊崇你，把你当成神仙，若是神仙真实地呈现在他们面前，大多时候他们会惨叫一声“鬼啊！”……
　　这话正中杨戬下怀，他也就不再推迟，躬身施了一礼，笑道：“如此，便多谢韦道兄了。”
　　韦护皱着眉头瞧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清浅的笑容里隐藏着一丝奸诈，他知道自己被杨戬算计了，又上当了，你来找我就知道我会陪你去吧，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他看杨戬苍白的面容里露出疲惫倦怠之色，关切地问道：“你赶了一天的路，合着也该累了，又陪我闲话了这许久，要不歇上一歇，咱哥俩儿明日一早起程也不迟，反正有我在，总让你寻到那狗便是。”
　　杨戬也确是觉得有些疲累，便点头应了。韦护引他来到床榻边，刚要坐上去，一只老鼠从床上窜了出来，唬了杨戬一跳，急忙“噔噔噔”后退三步，脸色铁青，一个凌厉的眼神朝韦护甩了过去，似开了刃的刀剑。
　　韦护满不在乎地“嘻嘻”一笑，说道：“一个人睡太寂寞了，总要有个伴的。”这现场报复的游戏太好玩了，真过瘾！
　　杨戬的精神被一只老鼠刺激得“抖擞”起来，他们秉烛夜谈了大半宿，窗外月已西斜，原也睡不了多久，他只是想小憩片刻，如今……摇头苦笑，他也知韦护是在蓄意报复了。他现在觉得……其实……哪吒挺好的……那么听话，脑子从不拐弯，一个老实孩子啊……封神时和他合作的感觉真好……如今身边却换了那么个脑子比较灵光的人……这感觉真是……很别扭啊……
　　一转身，径直朝门外走去，向韦护挥挥袖子，冷冷说道：“我走了。”
　　韦护喊道：“等等我……”赶紧追了上去，出门，下楼，向后一挥衣袖，整座木楼便没了踪影，携了杨戬驾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