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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浆心草(三) ...


  •   在去那女子屋子的路上,我想到她手上的茧子,问道,“我为她清洗的时候,发现她手上有一层老茧,她是学武之人么?”

      温淮回答我,“那姑娘名叫付一念,是付霖的胞妹,曾经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

      我道,“唉……侠女啊,能勘破生死道义,却看不破情关么。”说完后,我自己摇了摇头,说什么付一念看不破,我这个从小长在战场上、满手胡虏血的人,不是也看不破情字难书么,人生啊,就是这么无可奈何。

      在转过几个回廊后,我们到了付一念的屋子。院里的落姜花依旧那么美,石台边上的藤椅,已经换去了先前看到的绒布,而是绑上了缝着玉石圆片的薄布。

      一走进屋里,我就看到付一念靠在贵妃榻上,榻上架着一个小桌,她正埋头不知在写些什么。

      见到我们进来,付一念放下手中的笔,推开小桌,想站起来,我快步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姑娘你身子弱,快好好躺着。”

      她谢了谢我,就对这温淮说,“温先生,浆心草在后山我住的那个房间里,等过几日我身子好些了,就带您去取。”

      温淮走过来,把住她的脉门,说道,“身体要紧,那草药不急的。”

      我在一旁用力点头。这些日子我活蹦乱跳的,都忘了那毒的事了。

      温淮给把完脉后,我递上已经准备好的帕子,他自然的接过去,擦手,他擦完后,将帕子向后一递,我接了过来,往怀里塞。

      看到我和温淮这连贯的交递动作,靠在榻上的付一念眼神一暗,“姑娘和温先生真是感情深厚。”

      这话让我塞帕子的手一顿,干瘪的回应了她的一句,“叫我阿兮就好。”

      听到这付一念的话,温淮倒是很淡定的走到书柜旁的桌子前,开始写方子。我算着温淮应该是听不到这边的动静了,就趴在付一念的耳边,“姑娘看出什么来了?”

      付一念巧笑,“看出阿兮你喜欢温先生。”

      我耷拉了脑袋,“就这么明显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看出来了。

      付一念眼珠转了转,说道,“阿兮看向温先生时,眼睛里的情意满的都快溢出来,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看出来你喜欢温先生。”

      我瞄着还在写方子的温淮,“谁都看出来了,他那么聪明,早该也看出来了。”

      付一念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手。

      温淮写好后,将方子交给候在外面的下人,就背着药箱对我道,“阿兮,让付姑娘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听着温淮的话,就对付一念说,“付姑娘你好好休养。”

      付一念笑着点头,对我道,“阿兮,我平日里闷的紧,你可愿意没事的时候来跟我说说话?”

      我点头如捣蒜,“我就爱跟人闲聊。”

      回身带上房门的时候,我看到付一念将一张泛黄宣纸捂在心口,双目紧闭,长长的眼睫下划出一滴泪。

      在回听院的路上,想着最后我看到的付一念哀痛的样子,快速倒腾一步,走到温淮旁边,“温淮温淮,付一念的故事你知道么?”

      温淮还没等回答,在前面为我们引路的付郑就转过头,直直的跪了下去,这让我吓了一跳。

      我上去扶付郑,“付伯,你这是做什么?”

      付郑跪在地上,任我怎么拖拽也不肯将膝盖离开地面,我拗不过他,只好退回温淮身边。

      以膝为足,付郑向前几步,抓住温淮的衣摆,“先生,求你救救小姐吧。”他边求边给温淮磕头,我实在不忍,就拽了拽温淮的袖子。温淮扶住付郑,对他道,“付伯,你放心,在下一定尽全力救付小姐。”

      得了温淮的保证,付郑这才从地上起来,带着老态的脸上泪痕斑驳,我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从未用过的手绢,递给付伯,让他擦了脸。

      付郑恢复了一下,这才领着我们继续往听院走去,这一路上,他就一直在说付一念这样子全赖老天爷的狠心,苍天不公啊什么的。

      听了一路付郑乱七八糟的怨念,我的脑子像是被扯乱的毛线团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再看温淮,他倒是一直在认真的听付郑的忿忿不平,脸上丝毫的迷茫都没有。

      送走付郑,吃过饭,我和温淮像是之前那样坐在院里。看着缓缓下沉的夕阳,我想到了那幅盖在付一念身上的字,就问道,“莫留是什么意思?”

      温淮呷了一口茶,“纸上的那个莫留,应该是曾经东唐的吏部尚书,现在的南吴辅政大臣,莫留。”

      我怔住,“那个莫留啊,我知道,当年东唐亡国的时候,他可是站在城楼上,上斥君主、下斥群臣,他那骂人的词句,我听了个把时辰,竟然一句重样的都没有。”想了想当时莫留站在城楼上振臂高呼的情景,我停了一会儿继续道,“我本以为沈尘会一刀结果了他,没想到却让他做了辅政大臣,前些月还将展丞相的女儿指给了他。”

      温淮放下杯子,打开折扇,摇了摇,“他是个有惊世之才的人。”

      我斟酌了一下,“我爹说,莫留此人,满腹经纶,熟读儒家典籍,奉行中庸之道,天下既定、百业待兴的时候用他最好,若是在征战的年代,把他放在军营里,估计都不用敌人来打,自己这边就能窝里反了。”

      温淮收起折扇,看着我,“他也确是有些迂腐自傲。”

      我拍案而起,“那哪是有些啊,那明明是非常!”

      温淮又打开了扇子,研究扇面,我的突然大声,让他抚着扇面的手一滞,硬生生的将好好的扇面戳出了两个指洞。

      我看着那个毁了的扇面,对了对手指,没敢继续说。

      温淮这回彻底的将扇子收好,放在了桌上,对我道,“一个扇面而已,继续说吧。”

      我瑟缩了一下,才硬气的讲,“想当年,占了东唐的都城之后班师回朝,沈尘在宫里大宴文武百官,我跟着爹去凑了热闹,我刚一坐在椅子上,莫留就出现在我眼前,带着一脸的鄙夷,跟我说,”我压低脖子,开始学莫留的强调,“哼!自古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倒天天在战场上喊打喊杀,真不知哪户人家敢娶你。”

      温淮听到这,将茶送入嘴的手停了下来,“倒是够狂的。”

      我用力点头,“可不嘛。”抱起胳膊,我哼哼一笑,“不过,在他说完我没人要之后没几天,他家的墙上就被画满了大小不一,风格各异的甲鱼,而在他跳着脚的叫人刷掉墙上的画时,圣旨到了我……”心里警铃响起,我不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就是我一披嫁衣,进了宫,做了皇后。虽然说温淮知道这件事,但我不想从自己的嘴里再来告诉他一遍。

      温淮放下杯子,抬手叩了叩他对面的位置,我快速的坐了过去,不再模仿。

      看我小心谨慎的样子,温淮笑出了声,“刚刚学人家说话的劲头哪去了。”

      我蔫头耷拉脑,“去茅厕了。”

      不再纠结于我的状态,温淮问道,“莫留家墙上的那些个,动物,是谁画的?”

      说到这里,我连连摆手,“那不是我画的,我当时只是想那么做,我可不想丢了我爹的脸面,我猜应该是一些好汉画的。”

      温淮支着额头,挑着眼角,勾起嘴角看我,不说话。我被他那眼神惊的浑身一颤,撒腿就往茅厕跑,边跑边喊,“我有些内急。”

      我听到身后温淮轻轻的笑声,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磕磕绊绊的跑到茅厕,我扶着墙喘着粗气,想着温淮方才的那抹笑,心里的大狗熊又翻腾了起来。

      想到一句话,正应我现在的心境,这句话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回到房里,我盘腿坐在床上,将包袱里的东西摆了一床。伸手抚过这些东西,我觉得好像嗅到了温淮身上淡淡的草药香。

      枯了的杏花枝,雪白的软巾,青花小罐,厚重的斗篷,一件画了杏花的衣袍,还有一条让人羞红脸的葵水带,这些都是除了千机之外温淮留给我的东西。我拿起那件“锦绣良缘”,套在身上,提溜着下摆跑到镜子前,给自己又梳了个男子的发髻。

      转了一圈,对着镜子,将嘴角弯到温淮笑时最喜欢的角度,又曲着手指敲上了自己的脑门。这一切做完后,我被自己的魔怔似地举动弄的一愣,旋即转身往床上跑,想蒙住自己的脑袋静上一会儿。

      然而,当我跑过门口的时候,温淮推门进来了。

      我保持着马踏飞燕的造型,看着站在门口的温淮,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一个缝来钻进去。

      温淮指了指门,道,“我敲了半天,见你没有反应,怕你出了什么意外,就推门进来了。”

      我收回奔向床的步子,道貌岸然的说,“我就是想帮你看看这袍子缩水了没有。”

      温淮看了看拖在地上的下摆和长出一截的袖子,探究道,“我感觉,没缩水。”

      我抻开袖子,点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 浆心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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