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士兵同人）轮回一世醉红尘（第一部）》萧月夕

37、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迷龙确实害怕了，咣当一声，跪下来开始嚎啕，那很像一头一脸吃人相的熊瞎子忽然趴下来跟你要糖果。
　　“爷们儿歪，我的不仗义的爷们儿歪，弟兄们歪，良心叫狗叼跑了的弟兄们歪，你们就真忍心看我去死啊？没人帮我求个情啊？潇儿也不帮我求情啊？”
　　孟烦了愣神，所有人都愣着神，不辣冲他大叫：“早给你求过了啦！”
　　迷龙叫：“再求一次啊！”
　　“你还有什么孬事没干？什么屁话没说？你这东西待在哪儿都是个祸害，你呆过的军队最好直接散伙！你说死啦死啦留着你干什么？”孟烦了问他。
　　“我好好做人啊！他说什么我都听了，你去跟他说，他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他就崩个屁我都猛吸……别！别！这么说能整死我，你说他是个大好人，我说真的，他不是东北人可是个好人，我愿意跟他干啊。你跟他说谁还能象我这么使机枪的？不辣还是你啊？你们看我机枪使的，啧啧。”迷龙开始自我赞叹。
　　孟烦了学着他的口气，“啧啧。”一边说着一遍又歪在了一棵树上开始扣树皮。
　　迷龙继续哭诉，孟烦了终于挪开了自己的腿朝山下走去，但他不是想去给迷龙求情，他已经知道了其实从一开始龙文章就没想把迷龙弄死，他去，也只是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去拿个口令把迷龙放了而已。
　　龙文章站在林间，闻着被迷龙伐倒的树的清香，看着那口棺材，他已经看了很久，有时他抚摸断树的年轮，有时手指扫过迷龙特意在棺木上留下的枝叶。
　　那确实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棺材，它甚至让你忘却了死亡而只记得生命，一个一次次死里逃生的人一定能意识到这个，然后想起这是迷龙为他的未来而做的聘礼。
　　龙文章看完了，便背对着所有人站在路边看着层层密密的树木。他其实一直在想着孟潇刚才说的话。
　　“有时候，有了牵挂着的人，才能证明我们还活着。”龙文章那双极亮的眸子里像是充满着雾气，层层叠叠，让人读不懂他的眼神。我，有能牵挂的人吗？龙文章在心里苦笑。
　　孟烦了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看着他的苦涩，也看着他的苍凉。
　　龙文章又转眼看了看那口棺材，对一个小年轻发话，“去找些人来。帮人把棺柩入土了。”
　　迷龙的老婆仍跪在棺材边，谨守着中国关于老人还未下葬小辈就得守灵的规则，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一边静静地梳理着自己，用的是带着露水的树叶。雷宝儿为他的妈妈摘来更多的枝叶，这并不耽误他仇恨地瞪视旁边那个全副武装的庞然大物。
　　龙文章回头，向着棺柩鞠了个躬——这是他能对一个素味平生的死者表示出来的最大敬意——然后他转身打算离开。
　　“我看太多杀戮了。你这种人，我也看得太多了。”迷龙老婆忽然发话了。
　　于是龙文章站住了，回头看了看，“可以不看了。你可以跟我们走，过了怒江去个你觉得适合的地方。我们还得在这儿做你看烦了的事情。”
　　那女人仍跪在地上，但用一种非常大方的仪态调过了身来，她第一次让人看见了她的正脸，因为她已经把自己清理干净了，她不喜欢被人看见她的困窘与潦倒。
　　迷龙老婆平静地说：“我长大的地方，有一种孩子，叫作鬼婴，生下来就要被抛弃，因为他命里要祸秧别人。他身上有个标记，写着要出人头地，他不知道人这辈子要做什么，但他不管怎样也要出人头地。他很聪明，强取豪夺，没人比得过他，他要的不光是钱，也不光是权，他要胜利可不知道什么叫胜利，所以他什么都要。老天在他身上下了咒，其实他就是老天派到人间来收魂的恶鬼，什么都没法让他开心，他最后只好要别人的命。我丈夫就是这样的人，他成了巨富，上周别人烧光了他的钱，要了他的命。你也是这种人。”
　　龙文章一直在苦笑，看树皮，看孟烦了，看他的掌纹，“我知道我要做什么的——把日寇清出这片土地。我确实是不会知道胜利长什么样，因为它来之前我已经死了。”
　　“您准备好死了，所以我们也就应当为您的理想去死了。团座，你们是恨天无柱恨地无环的强人，只想自己所想的天才。您和我丈夫都好像从日本来的精英，头几十年可以为了扶助他们的中国兄长而殇，后几十年可以为了保持他们欺凌弱小的权力而死。你们是那种交合刚毕就互相啮食的毒蛛，你们为了理想要凌驾众生，为了凌驾众生再把理想当作肥料，你们是林子里的霸王树，你们生长的地方连灌木都长不出来。”
　　这些话无疑是恶毒的，而龙文章在这些恶毒的话语面前，所能做的也只有——苦笑。他对一个还没经历过太多东西可觉得自己已经把人世间所有事情都看透了的人说出的话，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烦请各位转告……他是不是叫作迷龙？”那女人仍在不愠不火地继续说，“这些天我一直看着我的亲人在死，我还得把雷宝儿带大，不敢去看他了。可烦请转告，本来是想葬了公公后就去寻死的，现在不会了，我得对得起这样……一份聘礼。”
　　孟烦了愕然地看着她。他在为迷龙担心，他和这样一个女人太不般配。
　　龙文章脸上的表情很是疲惫，“不用转告了，放了他。”
　　他眼前恭立的下属们愕然着，像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于是龙文章又说，“没听见吗？把死人埋啦！活人放啦！”
　　于是埋死人的拥向棺柩，其他人飞跑着去峰顶宣布迷龙的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