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殇曲》子衿妃仪

28、彼泽之陂有美人 岂不尔思心幽幽

　　此日夜，如贵嫔坐在寝殿的妆台前任晨晓为自己卸着妆，放下高高的发髻，晨晓小心翼翼地为如贵嫔梳着长长的青丝：“娘娘，今天赫连婕妤的话，娘娘不要放在心中。”
　　如贵嫔拿起一把象牙梳，细细把玩着：“晨晓，说实话，今天赫连婕妤这样说，本宫一点都不生气，没有任何感觉，圣恩向来是薄凉的，本宫从未将它放在心上，皇上他只是本宫孩子们的父亲罢了。”
　　“那……娘娘还打算让德郡主回毓安宫住吗？”
　　如贵嫔细细沉吟着：“本宫觉得，皇上可能是真心喜欢夕照的，既然如此，本宫不如投其所好，让夕照进宫来，就让她做皇上的宠妃，反正，君恩不是给夕照，就是给别人，如此相比，不如给夕照……庆贵妃从前就是这样利用嘉悯昭仪的。”
　　“是，可是奴婢听染禾说，德王妃似乎非常反对郡主进宫，还说，过几日要去求太后娘娘赐郡主一门亲事，让她快点嫁出宫去呢！”
　　如贵嫔蹙了蹙眉：“本宫也觉得，似乎王妃十分反感夕照进宫来，甚至情愿在选秀那日冒着触怒君颜的危险让夕照穿素服……真是奇怪！”停了停，吩咐道：“后日，皇上该来探望珍儿了，你明晚亲自去一趟清荷渚，请夕照后日来用午膳，若王妃不允，你便说申时之前会送郡主回去，想来王妃也不好太不给本宫面子。”
　　隔了一天，夕照果然如约来到毓安宫中，笑吟吟地领着染禾上前给如贵嫔见礼：“夕照给姐姐请安！”
　　如贵嫔亲手扶起夕照，上下打量着，笑道：“可想死姐姐了，多日不见，似乎养得更水灵了，清荷渚临水之居，母亲又会调理人……强似姐姐终日在宫中闷坐，真是好生羡慕你！”
　　“姐姐有皇上和珍儿陪伴，哪里用得着妹妹？”
　　如贵嫔笑着牵起夕照的手：“又贫嘴！来……看看咱们珍儿，这几日有胖了些了……”
　　如贵嫔正与夕照在栩英殿中逗着冉珍帝姬玩笑，忽听内监道：“皇上驾到！”
　　夕照急忙抬头对如贵嫔说：“这下可不巧了，妹妹还是先去吣芳殿中回避吧！”
　　如贵嫔唇角牵起柔和的弧度，拉着夕照来到正殿：“无妨，皇上今儿来是要在这里用午膳了，反正也不是外人，不用回避了！”
　　边说着边向君珣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夕照也只好随着如贵嫔：“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君珣微微一滞，须臾朗声笑道：“爱妃起来吧，郡主也请起，今儿可热闹了，一家人可以团圆吃顿饭了！”说罢吩咐小凌子：“去取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来，朕要与爱妃和郡主好好喝一杯！”
　　小凌子领命去了，如贵嫔体贴地上前为君珣脱下外套：“皇上，午膳摆在偏殿了，现在就用膳吗？”
　　“珍儿呢，也把珍儿抱出来。”
　　三人坐到餐桌前，君珣坐于上首，怀抱着冉珍帝姬：“珍儿长得越来越像她的母妃了，夕照，你说是不是？”
　　“回皇上，冉珍帝姬生来便是国色天香，气质高雅，今后必定是楚朝最美丽的公主。”
　　君珣慈爱地将冉珍帝姬交到如贵嫔手中，对夕照说：“朕听闻德王妃病了，你回清荷渚照料？”
　　“是。”
　　“王妃现在病愈了吗？”
　　“臣女谢皇上关心，母亲已经大安了。”
　　如贵嫔夹了一筷子腌鹿肉放在君珣盘中，微笑道：“皇上，尝尝这新鲜的鹿肉……您不动筷子，咱们可不敢动了。”
　　三人正说着，忽然，冉珍帝姬在晨晓怀中大声哭了起来，如贵嫔抱歉地对君珣道：“恐怕是冉珍也饿了，臣妾先抱她去乳母那儿，片刻便回。”
　　君珣点点头道：“你去吧！”
　　如贵嫔便领着晨晓出了偏殿，留下君珣与夕照一同用着午膳，夕照拘谨地小口咬着盘中的花鲢鱼肉……君珣打量着夕照的吃相，忽然出声道：“你跟朕在一起很拘谨？”顿了顿，又笑道：“记得当日在霏漪殿中，你可是对答如流，从容不迫的。”
　　夕照小声道：“当日臣女不懂事，触犯君颜，皇上就不要嘲讽臣女了。”
　　君珣大笑道：“哈哈……朕可不是嘲讽你，夕照，朕还是喜欢你当日的样子，身着素衣，亭亭立在殿中，不卑不亢的，好像什么都不怕，朕至今记忆犹新呢！”说着，亲手盛了一碗冬笋银鱼羹放到夕照面前：“夕照，在朕面前不用拘束，朕不希望你将朕看作皇上。”
　　夕照微微偏头看着君珣：“但是，您就是皇上啊！”
　　君珣温柔笑道：“是，在别人面前，朕是皇上，但朕希望，在你心里，朕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如贵嫔与晨晓在殿外的帘子后听到这些话，如贵嫔看了看晨晓，悄声道：“看来，皇上确是对夕照动情了，那夕照，对皇上也是有情的……”
　　夕照羞赧地看着手腕上的银玔儿：“皇上，臣女……”
　　“夕照，只要你愿意，朕便立刻下旨封你为妃，名正言顺地住进宫来，如何？”
　　“可是，臣女还要照顾母亲，母亲的身体不好，恐怕离不开臣女……”
　　君珣将一盏殷红的葡萄酒汁仰头饮尽：“好，当年为了成全你的孝心，朕封你做郡主，让你与母亲一同进宫，今日便仍是如此，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了，来对朕说，好吗？”
　　君珣见夕照只是红了脸垂首不语，便也微微一笑，并不多说。
　　如贵嫔走进殿中，笑道：“哎呀，夕照，你怎么饮了这么多酒啊！”
　　夕照“啊”地一声抬头：“并没有啊？”
　　如贵嫔指着夕照红扑扑的面孔：“没有饮许多酒，脸怎么这么红呢？”
　　夕照揶揄道：“许是……许是妹妹不擅饮酒，是以，只饮一两杯便会脸红……”
　　如贵嫔见状，便只掩口一笑而过。君珣又听如贵嫔说了一些冉珍帝姬的趣事，用过了点心，便道：“朕还要回阳明宫处理政事，郡主在这儿陪贵嫔好生说说话吧！朕晚点来陪你吗用晚膳。”
　　如贵嫔佯装叹气道：“唉……夕照妹妹也陪不了臣妾许久，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君珣道：“德王妃既已大安，郡主仍旧住在吣芳殿陪伴如贵嫔，一齐照料珍儿就是了。”
　　如贵嫔笑吟吟看着夕照：“怎样？妹妹，皇上都发话了，你安心住下吧，如何？”
　　夕照起身向君珣端正行了一礼：“回皇上的话，臣女母亲独居清荷渚，晚景孤独，臣女实不忍心，臣女也答应过母亲，安居清荷渚陪伴，望皇上见谅。”
　　君珣深深注视着夕照：“无妨，朕说过，等你愿意，朕不会迫你。”
　　夜晚，君珣派了小凌子来毓安宫传话：“宣如贵嫔至尚清宫侍寝，赐温泉浴。”
　　晨晓亲自送了小凌子回去，来到栩英殿，对如贵嫔笑道：“恭喜娘娘，奴婢听闻皇上寝宫中有一碧波温泉，后宫中只有皇后娘娘和庆贵妃进去过，连嘉悯昭仪和端贵嫔都没去过，如今，咱们娘娘成了着宫中第三人了。”
　　如贵嫔领着琳儿站在打开的衣柜门前挑选要穿的寝衣，最后择了一身茜樱色桃枝水纹的薄绢纱衣：“晨晓，你看这一身可好？”
　　“这件寝衣在碧波温泉的雾气中一定美极了，很衬娘娘的气质。”
　　如贵嫔微微一笑：“常道女为悦己者容，可惜了，皇上不是悦我的人。”
　　夜晚，垂恩玉辇果然如时接了如贵嫔去了尚清宫，小凌子早执着拂尘在宫门口等候：“奴才给如贵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上在殿中吗？”
　　小凌子满面笑意：“回贵嫔娘娘，皇上说了，请娘娘先入碧波温泉殿沐浴，他一会儿便来。”
　　如贵嫔颔首，便随了小凌子走进碧波温泉殿。碧波温泉其实是从楚宫后的松山上引下的天然温泉，温泉水汇聚到尚清宫的温泉殿中，供楚朝历代君王和后妃们沐浴，不过，无论后妃要在碧波温泉沐浴，都要经过皇帝的允许，故此，一般是宠妃们才会有的待遇。
　　小凌子将如贵嫔领到温泉殿前，恭敬笑道：“娘娘，进去便是温泉了，请晨晓姑娘随进去侍候吧，奴才先告退了。”
　　无论何人头一次踏入这碧波温泉殿，都必有一番赞叹，温泉池四周皆用碧玉雕琢而成，十分光滑，池底由能工巧匠刻着睡莲图，中心的碧色莲子都是浑圆一般大小的绿宝石，殿中用作照明的则是鸽蛋大小的夜明珠，零零许许有百十颗之多，照的殿中如白昼般光亮，极尽奢华。
　　如贵嫔与晨晓站定，打量着空旷的碧波温泉殿，赞道：“不愧为□□气象，难怪后宫女子人人争宠，看来不只是为一个至高无上的帝王，更是为了这些极尽的荣华。”
　　晨晓扶着如贵嫔来到殿中的妆台前坐下，一一撤下她高高随云髻上的金钿步摇，笑道：“娘娘是二皇子和冉珍帝姬生母，地位高贵，日后想日日来此处还不容易？”
　　如贵嫔轻轻摇头：“这些本宫都不在意，本宫在意的是珍儿和昭儿。”她紧握手中的雀翎步摇：“本宫迟早会夺回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