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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静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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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百合花香,隐藏着忧郁,开在花季之前……
静是一个瘦瘦的、披着稀疏柔软的棕黄色长发的女孩,有着小猫一样的声音,撩起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我喜欢轻轻地轻轻地来到她的身边,温柔地拂弄她的长发,直到引起她的注意。静不耐烦地甩动脑袋。初秋午后的太阳暖融融的,金色光芒为静渡上一层光艳的油彩,阴更浓,光更亮。带着阳光的馨香,静滑顺的发丝在淡金色的肌肤上投下柔美的阴影。
静不自觉地皱着眉头,轻声说道:“什么事?”
我笑靥如花地揽住她瘦弱的肩头,靠近她的耳边说:“静,放学后告你个秘密!”
“我们不去白滩了吗?”静问。
“秘密就在那儿!”
校园的东墙外,有一处山坡,坡上有一片灰白的沙石,好似永冻的积雪。它就是白滩。尽管这里没有海,滩在黄绒绸缎似的细草波浪般的怀抱中显得格外鲜亮、耀眼。
放学的铃声把孩子们禁闭的灵魂唤醒,那些飞扬的天性一跃而冲出教室,潮水一般涌向空旷的球场、琳琅满目的街边。
我和静没有留意这些,径直向山边跑去。浅浅的绿,稀稀的绿中钻出两粒蓝影,那是我和静的运动服。我们在白滩上坐下。
“要是有野花就好了。”我憧憬地说。
“还没到时候,还有一个冬天才会春暖花开。”静柔柔的声音痒痒地擦着我的耳朵。心里尝到咸咸的滋味。忘记了间食那种没抹盐的面包,而是感到全世界的面包都应有其麦香味了。
“如果我们不再是普通的女孩子,而有了重要的使命。我们是被选中的人,你说好不好?”
静微微地笑着,不置可否。然而我却站起来了,右手指着前方山下,“你看,那下面就是时空隧道。”
我指的地方是半隐在青枝下的水泥拱篷。“一天我们站在上面,突然拱篷溢出白光,奇迹出现了。我们到了另一个世界。”
起风了,光秃秃的树枝摇摆。
两粒蓝影滑入藏青色的衰草迷雾之中。
风大了,拱篷上树的主干摇悍。
拱篷下面空空如也。
“这此失败了。”我假装失望地摊摊手。
“也许下次会成功。”静轻声回应。
我挽起静的手拉着她一路狂奔着跑上山坡。上山的小径中央生长着一棵小榆树。静拉着榆枝一悠而过。我爱这棵长在岩石拐角的小树,盘龙似的身子,纤细却坚实的枝稍呈伞状篷起,似千只细细的手臂与静手拉手,从没让她摔过跟头。
我舍不得拽小树,每次爬山都只得手脚并用,扣紧石缝勉力攀石而上。静从不会援手。而我每每撒娇请求她的帮忙,她总是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推说无能为力。我也只好凭一己之力攀登,汗水不掺一点儿渣滓。
登山使我快乐。山强劲的筋骨令我陶醉。山是倔强的,它不肯多赐给生命一撮栖息的土壤。草是柔韧的,以它温柔顽强的根须刺痛山的骨骼。有草木,就有藤索。再往上,我和静抓紧小草就不会滑脱。
小径平缓了些,山风吹倒的衰草腾起一片烟尘。呼气声加重。我和静站定,挺直身体向高处张望。山包顶上升起一团不明的黑雾,渐渐长大。
大黑狼狗刚毛竖立的脑袋探出山隘,从山上俯视着我们两人。我一直担心大狗龅牙林立合不拢的大嘴滴下腥臭的液体,落到我们脸上。静悄悄地藏身我的背后,不拉不挽地适机退走。
我自觉地挡在静的身前与大狗对峙。大狗的毛发在斜阳下越发黑亮。大狗跨前一步,整个健硕威武的身体突显出来,像一位执守山林的卫士。许是看出来我们俩没有恶意,大狗摆摆尾巴似在说:你们快点走吧!大狗看我们没动,自己径自闲适地走开了。
静拍拍尚没发育完全的胸脯,长吁一口气,叹道:“吓死我了!”
我静听辨别大狗离去的方位,回身抱抱静。我们两人庆幸地拥抱在一起。
“好冷了,快跑吧!”我哼哼道,双手摩擦着静的双臂为她取暖。
“天不早了,今天回去吧!”静垂下眉眼说。
浅紫的孤云掠过夕阳。
它失去了往日云海的波涛汹涌,流云的潇洒从容。它忧郁,所以总是拖着阴影;它依恋,所以总是寻寻觅觅。
小房与小房间的草退去青色,我和静在黑夜降临前的嗖嗖冷风中穿行。
秋尽,冬将至。
第一场冬雪飘落得文文雅雅,温柔地覆上山岗。
我和静手捧漫画书躲在房子里取暖。静懒得起身,缩进被子里也盖上头,只留几缕棕黄色波浪圆滑的头发搁在被子上。
我好奇心起,蹑手蹑脚潜到她侧卧的背后,将冻得凉凉的手伸进温暖的被子,探向静的腋下。凉比痒更让静敏感,她掀开被子跃起来躲避我,“讨厌!”
我的眼睛一亮,哇噻!首次看清……
松垮的棉质睡袍滑落,坦露了骨感的香肩。修长丰润的少女美腿踢起被角。我的指尖还停留着静皮肤上软滑的质感。
静抱紧棉被掩盖住挣脱睡袍亮相的紧实的小腹,佯怒地瞪着刚刚恶作剧的人,翻身趴倒重又躺进被窝儿。
“不要嘛,起来出去玩就不冷了。”我委屈无奈地说道,“不然,我也进来了?”
不见静抬头只闻嘟哝声:“随你!”
我得许飞快地钻进被子,做驼鸟状向静身上趴去,“快起来,好啦!”
被子成了一朵次弟绽开的百褶花,两个孩子撑起二米长的空间打闹旋转,咯咯笑声连连。我终于将静的头推出被边,静红扑扑的小脸散发着少女独有的热力。
“出去,我要穿衣服。”静逐客。
“我背过去,你快点穿。”
“衣服在门边的柜子里。”
静的书本扔得到处都是,漂亮衣服却被精心叠起整齐地码放在柜子里。静唯一认真对待过的只有和我一起抄写的两大本课堂笔记,她说大本的整洁干净关系到期末考试的成绩。我笑了。
“拿过来你就出去!”静闭眼卧于床上,一点儿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将静从屋里提出来已过晌午,遍地白雪皑皑。白灿灿的日光打在雪地上,我们两人感觉就像站在镁光灯下的舞台,目眩神迷。
下了一夜的雪已被早起赶路的卡车碾压得实在,平滑如镜。我和静助跑冲下山坡,顺路滑出好远好远。脚底传来惬意的摩擦声,像轻舒一口气。按摩的震动力透整个脚掌,脚面都是舒爽的。静滑得很快,我在后面追着保护她。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总想要怜惜她保护她,也许记得住的十年独生女的生活让我渴望一份同胞的依恋,让寂寞的心不再独自远行。
我挽起静的手在慢坡上再次冲下去,突然收住脚步滑下一、二十米。我们摇曳的笑声,把它从山顶拖到山脚。欢乐混同雪屑在脚下溜过,凉凉的,滑滑的。我们只顾笑,欣赏误滑到路边蓬松积雪上掀起的飞沫。我们没有摔倒,所以我们更加大胆,也从未担心与迎面而来的汽车亲吻。
白滩就要到了。岩缝里都是冰雪,白冰冻裹住枝条垂下,无力地与我们打个招呼。
“我们大喊一声变身美少女战士吧?”我随口喊出。
“我不。”静羞涩地拒绝。
“看看今天有什么奇迹发生。”
“你先喊。”
于是我高举右手向天,仰起头蓄势。久久,我说:“我也喊不出来。”
冬天,山路披上了软绵绵的积雪,积雪上流淌过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我和静换个方向上山,要从丘陵地上斜伸的那架土滑梯逆向爬上去。静走在前,我托住她的纤腰。60度角竖起的山沟中段鼓突便不好爬。我和静顺着嵌在山壁上的水沟爬去。雪依然很滑。静身手敏捷得像只狸猫窜上了半环形丫口,踩到中段地面突起的部分,与弧切线垂直的张力抗拒着她的体重,使她在自重下突然向下滑去。
我右手推着静的背,左手死死勾住地面冰雪。我笑着,依旧很快乐,即使五指冰冷痛疼,即使下刻就有摔下山崖的危险。
我的手指吃不住两个女孩的体重,一松开就又滑下去。静还没有站稳。
最后我们终于上来了。那半环形丫口是我编织的梦境的另一个入口,是通向念想中广袤时空的虫洞,而这条冰雪路就是捷径。
夜里我睡不着了。夜空很暗,并不清晰,点缀着几颗朦胧的星。
我多希望一瞬间那颗星滑进窗棂带走我的梦。
银色的婀娜多姿的云朵遮住了月亮,夜变得蓝莹莹。
播洒恶梦,天空将不再放晴。
昨夜春雨,墙脊的榆枝披涂上绿彩,微微闪着青光,包裹在芽里的新叶迫不及待伸出头来。嫩枝搅动空气,可以闻道生命的清香。
春季过去了,我和静编织两个季节的五彩缤纷的梦成了单调无聊、毫无意义地消磨时光。同一个梦无力再编结住同一个人——静。她如流水时光般从我身边消失。
我也不知她哪一点好,只觉得她很有魅力,足以将我迷倒。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永远作朋友。也许友情、爱情都如水晶瓶中断枝的百合花,再香再艳总等枯萎的一刻。
柳树的嫩枝拱出了芽苞,听得见生命孕育的声响。娇嫩的新叶像遥望天边细小的手掌。柳枝上绽开点点绿痕,不久就能挂满小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