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殇》小弋

23、二十二

　　　　第二日一早，公孙无忧便带着李娃，启程回府去了，眼望着公孙无忧的车马渐去渐远，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终于消失不见，不由心中微微有些惆怅。

　　去病在我耳旁柔声道：“昨晚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是第一次，弄疼了你，让你受了不少苦，今日又起了一早，你身体可还吃得消么？”

　　我脸上一红，想起昨晚与他在园中的绮靡时光，心中忽地涌起一股甜蜜，回过头笑道：“你当我有那般娇弱么，这么点苦就让我吃不消？况且。。。况且昨晚我并不感到十分痛苦，反而。。。反而感到很快乐。”说到最后一句，脸上又是忍不住一红。

　　去病面露戏谑之色，一把搂住我笑道：“哦？你昨晚很快乐？看来我技术不错？我昨晚可是忍着没敢太过尽兴，现在还有些憋得难受呢！左右无事，不如我们现在再回房去乐一下，补偿一下昨晚的不尽兴？”

　　我不由大羞，低声叫道：“你想死么？现在可是在白天！”

　　去病哈哈大笑：“好好，我听你，不急在一时，反正咱们来日方长！”见我脸色由红转青，连忙转移了话题，搂着我道：“既然你身子并无大碍，那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写信给我，说临走之前一定要见你一面，我若再不带你去见她，说不定被她咒也咒死了。”

　　我奇道：“你要带我去见谁？”去病笑道：“见了自然知道，反正是你十分想见的人。”执着我的手，向郊外行去。我心中奇怪：什么人这么急着要见我？

　　行了一阵，来到一座树林之中，又行片刻，林中陡然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中央建了一座营帐，四围有人手执兵刃来回巡视。

　　去病与我并肩走过去，守在帐门口的一名身穿异域服装的使女忙迎上前来，笑道：“两位公子终于到了，两位公子今日要再不来，公主就准备回归本国了，两位再想见公主可就再也不能。”掀开帐门，领着我和去病走进了营帐。

　　帐中地下铺了厚厚的毡毯，踩上去悄然无声，四壁也挂着巨大的壁毯，毯上绣着极具异域风情的花鸟虫鱼，正中榻上侧坐着一位身披淡紫纱衣的美人，见我和去病进来，从榻上站了起来。
　　这紫衫美人头披紫纱，手足上缠满了银铃，脸上薄施脂粉，双眉间贴着蝴蝶状的蓝紫色花黄，双眉微蹙，站在那里，当真如幽昙静放，正是恢复了龟兹国本来服饰的紫绡。

　　我惊喜交集，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紫绡！”紫绡一双美目盈盈，也是满脸欣喜之色，叫道：“公子！”一瞥眼，正见到去病站在我身旁，神情一敛，向去病行了一礼，笑道：“不知紫绡写给二少爷的信，二少爷可收到没有？”去病拱手笑道：“早收到了，公主为了一国之安危，不惜千里迢迢到我中原，隐匿行迹，忍辱负重，这份胸襟器量，我霍去病虽为堂堂男儿，却也不得不敬佩。”紫绡笑道：“二少爷言重了。”笑道：“二少爷，我和墨飞少爷单独有几句话要说，不知方便不方便？”去病笑道：“公主但说无妨，我这就去帐外等候。”

　　我丢给去病一个“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的眼神，去病向我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向紫绡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营帐。

　　紫绡向帐中众侍女道：“你们也都出去罢。”众侍女鱼贯而出，偌大的营帐之中，登时就只剩下了我与紫绡二人。

　　紫绡缓缓走到我身前，痴痴地凝视着我的眼睛，突地翻身拜倒，哽咽道：“公子。。。。”我大吃一惊，忙扶住她道：“紫绡你别这样，说起来你还是龟兹国的公主，身份尊贵，我还应当向你行礼才是。”

　　紫绡幽幽道：“在紫绡心中，自己永远都是公子的侍女，紫绡活了一十八岁，心中记得的，却永远只是陪在公子身边的那些日子，那时，紫绡每天伴在公子身旁，陪着公子站在飞絮阁的院子中，看着飞絮阁外的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心里不知有多欢喜，有时候我常想，如果我能永远这样伴在公子身边，那该有多好，如果那样，别说是龟兹国的公主，就是要我当全世界的女皇，我也不愿意。”

　　我心中感动，紧紧握着紫绡的手，只不知说什么才好。

　　紫绡握着我手道：“那晚紫绡临行仓促，未能来得及向公子交待，其实我从公子身上取走七棘短剑，是为了打开后山的密窟，取出大少爷藏在其中的不死神药‘九转回魂香’，这。。。这都是受精绝女王的胁迫。”

　　我柔声道：“我都知道，墨飞不怪你。”仔细看了看她身上，问道：“那晚后山密窟封闭未严，我便知是你取回魂香时遇到了意外，你没受伤罢？”紫绡道：“那晚密窟打开，里面机关重重，又到处是毒，与我同去的侍卫死了许多，我有冥月使在旁守护，倒并没有受伤。”叹道：“我们退出密窟时走得匆忙，没将密窟封牢，却没想到大少爷因此而受到连累，害得他现在被逼往塞外，有国难归，紫绡心中，实在觉得对他不住。”

　　我道：“霍无忌暗藏叛国之心，你此举于我大汉，反而是大功一件，此乃天意，乃因我大汉有诸神庇佑，气数未尽之故，因此假你之手，清除祸国之气，此亦关霍无忌个人先天气数，实与你无涉。”

　　紫绡点了点头，忽然低声道：“公子，紫绡有一件事一直不敢跟你说，其实我。。。。我是精绝国女王的女儿。”

　　这一下实是大出我意料之外，我不由大吃一惊，惊道：“什么？你是精绝国女王的女儿？那你怎么又会是龟兹国的公主？”

　　紫绡幽幽道：“我娘是精绝国的女王，我父亲却又是龟兹国的国王，我是他们两个私底下所生。只因我容貌与我父王多有相像，而我父亲的先祖与你们中原人的先祖原是同宗，因此我外貌反而更似你们中原人，身上只留有极淡的我母王的影子，与她身上明显的胡人女子的艳丽截然不同。

　　我母王从小就只要我在我父王那边住，其实这也是她的一种治国策略，除了我，还有楼兰的西亚斯公主，姑墨国的姑墨小王子等，其实都是我母王与这些国家的国王生的，她让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父王的国度，并暗中为她培植势力，以供她驱使。当今西域三十六国中，表面上最强大的，自然是乌孙国，号称人口有63万，但实际上，却是我母王的实力最强大，西域三十六国，实已有一半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听了暗暗咋舌，却又不由有些代紫绡难过，叹道：“你母亲的魄力，确非常人所能及，只是她却为什么要你来中原盗取回魂香，她就这么喜欢长生不老么？”

　　紫绡道：“长生不老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母王十分爱惜自己的绝世容颜，她希望服了传说中的回魂香后能够保住自己的容颜青春不老。”

　　我笑道：“你娘当真有这么美？不过看了你的容貌，你娘倒也确应是个美人。”

　　紫绡笑道：“如果你见了我母王的容貌，你就知道她有多美了，否则西域诸国的国王也不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我们西域三十六国流传着一句谚语：‘见了精绝女王，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辉煌，世间女子见了她，就像群星遇到太阳黯然失色。’你说她有多美？只是我母王总是喜欢用面纱蒙着面，从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因此真正见过她容貌的人却是不多。”

　　我笑道：“我猜你母王肯定是在你成年之后才开始蒙面纱的，因为她知道，自从她远在龟兹国的女儿成年后，西域第一美人的称号就已经被她的女儿夺去了，没办法，只好蒙起面纱，靠神秘来保持她的艳冠西域的美名。”

　　紫绡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公子，你。。。。。。”却只听帐外冥月使的声音道：“公主殿下，相聚再久也须别离，刚才女王又在发动蛊咒了，催我们马上回去，再不回去，恐怕你哥哥蒲墨王子的蛊咒就要发作了。”

　　紫绡浑身一颤，轻轻推开了我，低声说道：“公子，紫绡该回龟兹了。”我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不忍，柔声道：“公主一路保重。”紫绡点了点头，终于忍耐不住，眼泪一滴滴滚了下来，低声道：“公子，你和二少爷的事，紫绡已经知道了，紫绡自知此生与公子无缘，唯有衷心祝福公子和二少爷能够携手百年，紫绡。。。紫绡就此拜别。”拜了几拜，紫影轻晃，飘然出了帐门。

　　我心中一片怅惘，在帐中呆立片刻，也黯然跟了出去。帐外龟兹国众人早已整装待发，见我和紫绡出帐，几人手持工具走过去，将营帐卸了，整叠装车。

　　去病见我面有戚色，走到我身旁，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掌，向我温柔一笑，我也勉强向他一笑，这才感到心里舒畅了一些。

　　紫绡走到我和去病身旁，轻声说道：“紫绡就此别过，紫绡身在龟兹，日日夜夜，祷祝二位平安喜乐，福体康宁。”凄然一笑，伸手将遮沙面巾蒙在了脸上，转身登上了云轿。

　　冥月使将云轿上华盖的纱缦垂了下来，掩住了紫绡端坐在云轿上的身形，喝一声：“起！”龟兹国数十人簇拥着紫绡的缦纱云轿，飘然而去。

　　这时秋风忽起，吹得人衣衫飘飘飞动，天上一群大雁掠过，“呀呀”地哑声叫着向南方飞去，林中树叶枯黄，原来已是深秋季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