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殇》小弋

18、十七

　　乌孙王子面色微变，怔了一怔，笑道：“你要这个干什么？我这次来大汉前，我父王非要我顺路把这‘尸香魔芋’的花种送给精绝国女王，可我到精绝城时，女王却正好离国巡游去了，因此这尸香魔芋的花种此刻倒还确在我身上，不过我看这东西除了香些，也没什么特点嘛，霍兄要这个，难道是想长生不老？要知道这世间，除了传说中的回魂香，并无真正的长生不老之药，这尸香魔芋虽然神奇，却只是能让人尸身不腐，对活人来说，却并无多大用处。”
　　霍无忌笑道：“这个在下自然知道，只是用毒之人，往往由痴入迷，我听闻这上古奇花‘尸香魔芋’，世上早已绝种，现只有贵国的皇宫后院中方才生长着一株，在下这次远赴西域，便是为了寻访这朵上古奇花，岂知一问之下，才知此花早已枯萎，这世间唯一的一株也从此消失了，后来在下辗转打听，得知殿下这次到我中原，身上竟然带着数颗尸香魔芋的花种，心喜之下，又立刻回到中原，只盼殿下能够赐予在下。”指了指我，说道：“到时，不光这个美人是殿下的，在下还会奉上无数金银。”
　　乌孙王子斜眼看了看我，笑道：“金银倒不必，只要霍兄舍得将飞飞送给我就行了。”皱了皱眉，说道：“我这次临行之前，我父王非要我带上这尸香魔芋的花种，要我一定要交到精绝女王的手上，我见这东西并不沉重，带着不甚麻烦，精绝城离我乌孙国也并不太远，这才没有拒绝，不过霍兄你既然喜欢，我送给你倒也无妨，顶多到时候再另备厚礼，送给精绝国女王便是，我乌孙国国力雄厚，两国又是近邻，谅那精绝国也不会因此事而与我国为难。不过霍兄，你可要想清楚，一个美人换取几颗花种，你可亏大了哦。”

　　霍无忌微微一笑，并不答言。

　　乌孙王子挥了挥手，已有人捧了一个镶金嵌玉的匣子上来，乌孙王子笑道：“‘尸香魔芋’的种子，就在这匣中。”伸手打开匣子，顿时一股奇香，扑鼻而来，霎时间传遍了整个营帐，众人乍然一闻，均不由得心神一荡。
　　霍无忌眼中光芒大盛，站起身来，喜道：“这便是传闻中‘尸香魔芋’的花种？”凝目向匣中瞧去，只见红色的底绒之上，三颗深紫色的圆珠静静地躺在匣底，烛光照耀之下，三颗圆珠光彩变幻，珠中竟似有紫气在隐隐流转，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困在珠中，正竭力要破珠而出一般，让人不由越瞧越深。
　　霍无忌惊道：“人称‘尸香魔芋’的花种为‘聚魄’，果然有乱人心神之效！”盖上匣子，向乌孙王子拱手笑道：“王子殿下果乃信人。”将匣子收入袖中。

　　一名手持奇形兵刃的侍卫忽道：“阁下既有意与我国王子结交，那就请解了我们外面那些弟兄的毒。”
　　乌孙王子一怔，也忙道：“霍兄，你看。。。。。”
　　霍无忌笑道：“殿下放心，我的那些属下只是在你的卫队身上下了一些软筋散，三个时辰过后，毒性自解，却无快速解毒的法子。”
　　那持奇形兵刃的侍卫忙走出了帐门，片刻后复回营帐，脸色却已缓和不少，看来霍无忌所言非虚。霍无忌笑道：“如何？”那人轻声“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

　　乌孙王子笑道：“既然已兵释前嫌，不如霍兄留下来，欣赏一下我们乌孙国的歌舞。”说着拍了拍手掌。

　　几名少女捧着各色水果从偏帐走了出来，这几名少女均是白纱遮体，白纱掩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连头发上也缳了轻纱，手腕脚踝上均系着金银铃铛，走起路来，叮当做响，与中原女子大异，应当便是乌孙国本族女子打扮。

　　乌孙王子笑道：“这些都是我国的特产之物，霍兄请尝尝。”拈起一枚奇形水果，放在了霍无忌身前的银盘中，又转头向我笑道：“飞飞，你也尝尝。”

　　这时丝竹声起，一股轻盈飘渺的奇异乐声中，又一队乌孙国蒙面少女鱼贯而入，在帐中阶前的毡毯上舒袖曼舞起来，中间一个女子最为引人注目，身披白纱，手臂和腰间缠着一条条粉红色的轻纱缎带，舞动之际，缎带飘飞，既有着异域女子的艳丽风情，又有着中原女子的婉约清新，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这女子面目被遮，双眉间点了一点朱砂，顾盼之际，眼神如星光闪耀一般灿烂夺目，乌孙王子“咦”了一声，面露惊奇之色，显然以前并未十分注意到过这少女。

　　我看了看这少女，心中忽然掠起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暗道：难道我以前见过她？

　　这少女越舞阅急，缎带上下翻飞，仿佛一团团云霞在她身侧盘旋流动，身上金银铃铛交互相击，不停发出清脆的响声，身形飘逸，似乎立即便要临虚而起，乘风而去。
　　只听乐声渐疾，这女子也越舞离我们坐榻越近，一双美目盈盈，直直盯着霍无忌。霍无忌也似看得入了迷，双手放在腿上，轻轻打着拍子，脸上神情陶醉。

　　忽然间一声轻叱，那少女猛地立住脚步，只见金光银芒，耀人眼目，手足上的铃铛一齐离体而出，向霍无忌疾飞而至。
　　那女子不待铃铛飞到霍无忌身上，双臂一振，霞光乱闪，缠在身上的缎带犹如群魔乱舞，向霍无忌直卷过去，上下左右，将他封了个严严实实。
　　这一下奇变突生，众人均是来不及反应。我见这少女攻势凌厉至极，又是近身而发，霍无忌猝不及防之下，定然无幸，心中猛地一紧，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却只见霍无忌脸上笑容未变，仍是端坐榻中，眼见着铃铛缎带一齐攻至，忽地转头向我一笑，双袖向前挥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只听“叮叮叮叮”一阵细响，那些铃铛到了霍无忌身前，忽地转向 ，向四周四散射出，紧接着只听“嗤嗤”之声不绝，那些缎带瞬间化成了万千碎片，仿佛无数粉红色的蝴蝶，从空中翩翩飘落。

　　霍无忌这两下出招，快如闪电，疾似迅风，还未待众人看清，便已破了这蒙面舞姬两下凌厉之极的杀招，当真是让人目眩神驰。乌孙王子反应最快，叫道：“快，将这女子绑。。。”一句话未说完，却只听那女子一声轻叱，手中银光闪动，已多了一柄匕首，霞影一晃间，这女子飞身而起，向霍无忌直扑过去。
　　这一下又是莫测横生，我只觉喉头一紧，却只听霍无忌一声低吼，猛地站起身来，双袖一齐挥出，左手拂向那女子面门，右手衣袖向那女子手中匕首疾卷过去，这两下含怒而发，势若雷霆，一经触体，这女子便绝无幸理，不由向这女子脸上望去，只见这女子身在空中，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中又是不舍，又是温柔，又有些无可奈何之色，心头突地一跳，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叫道：“不要伤她！”

　　霍无忌身形一顿，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霍无忌双袖向侧掠去，只听那女子一声闷哼，向后倒飞而出，跌到了一丈开外的毡毯上。人影晃动，乌孙王子手下众侍卫一齐抢身过去，将那少女团团围住，“唰唰唰唰”，诸般兵刃一齐出鞘，指住她全身要害。
　　只见一方白纱，正自空中盈盈飘下，原来霍无忌适才这一拂，已将这少女蒙在脸上的白纱震了下来，满帐光亮之中，我瞧得清清楚楚，失声道：“李娃，果然是你！”
　　帐中四壁缀满了夜明宝珠，映得帐中亮如白昼，珠光照映之下，只见跌在地上的女子面色苍白，正恶狠狠盯着霍无忌，满头秀发如云，千丝万缕地披散下来，散落在彩绣辉煌的毡毯上，眉如青山聚秀，眼似秋水横波，清清然，泠泠然，恍若九华芝兰一般，虽是满面怒色，但眼神似嗔而喜，似怒而怨，不正是自己常自担忧的李娃么？

　　帐中诸人见李娃露出本来面目，均是“啊”地一声，呼声中充满惊奇之意，惊奇之余，又一齐转头向我看来，面上神情颇为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