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人》何其喻

3、出山

　　“鹿里，我们等了15年，该出发了。”一个通体穿着黑色粗麻布，脸上带着灰色面具的男子拍拍身边的一头鹿，说道。脸上虽是戴着面具，仍遮不掉被睁开的双眼强行分离的那道深粗疤痕。说完后，他便径自走出木屋，看着这片安静的山林。紧闭的双唇，目光深邃而犀利的双眼是外人唯一能看到的。
　　“是啊，该回去了。”
　　男子闻声回头看：“不是跟你说，吉鹿不在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么？要是吓到山里的老实人多不好。”
　　目光闪烁嘴巴未动的鹿又发出了人的声音：“我也忍了好些年了，既然就要走了，总该让我独自与这山林来一番痛快的对话吧。”
　　“哼。”男子嘴角略往上挑，“要是吉鹿能有你的思考能力，估计我们此番出山会顺当得多。”
　　“吉鹿呢？怎么今天让他自己出去了？”
　　“橘衣说想带他出去逛逛。我想反正卯时替他刮过毛，也戴好面具了，估计不会出什么事。橘衣跟他不过是两个孩子，不必太在意。”
　　“最后几天了，可别出什么事了。”
　　黑衣男子靠在木门上，若有所思。这时老远传来一个喘着气的稚□□孩声：“古怪叔叔，我把吉鹿带回来了。”
　　黑衣男子抬头，看到头戴黑色面具、手脚不协调却蹦得很快的吉鹿出现在他面前。他翻了翻挂在吉鹿身上的口袋，摸摸他的脑袋说道：“今日吃了不少树叶嘛，看来出去玩心情不错。”
　　一个约莫10来岁的小姑娘一手插着腰一边追赶上来，到黑衣男子面前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半天后开口：“吉鹿跳得太快了，我都追不上他。我刚突然说了一句不知道山下是什么样的，他便开始往回蹦了。”
　　“喔，看来吉鹿跟我有心灵感应。”
　　“他今天都没有跟我说过话呢。我在想他是不是不开心？”
　　“怎么会？因为鹿里不在他身边，他才不好意思说话的。”
　　鹿里听言站了起来，朝橘衣晃了晃头，摆摆尾巴。
　　“哈，原来鹿里在屋子里呢。怎么了，是生病了吗？”橘衣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跑过去想要摸摸鹿里，鹿里即刻把头埋到蹄下。
　　“看你把他羞得•••他不好意思了呢。”
　　在鹿里眼中，橘衣是长得顶漂亮的女孩子，至少在这个山林里是。她今年十一岁，皮肤瓷白，琥珀色的瞳仁里透着清澈的水光，好似山泉淌过的灵溪之水。他有时看着橘衣的眼睛便像是看到了奔跃的小溪，甚至乎小溪中欢乐的鱼儿。她喜欢穿一身橘色的裙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到了腰际，随着她的身姿一起摆舞。
　　“是吗，鹿里？你不好意思了？”橘衣俯下身来看鹿里，头发垂在鹿里身上，有种痒痒酥酥的感觉。鹿里喜欢这样子，他不敢动，怕橘衣以为他不喜欢。
　　橘衣脸上浮现深深的梨涡：“那下回带你一块出去呗。好不好，古怪叔叔？”
　　“恐怕没这个机会了，我打算这几天就带他们俩下山呢。”黑衣男子如是说。
　　“下山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呀？”橘衣抬起头来问。
　　“应该是不回来了。”
　　“什么？爷爷知道吗？”
　　“正准备待会儿去告诉他老人家，感谢他这么多年对我们的照顾。”
　　橘衣一下子起身伸出双手拦在门口：“我不让你们走，我爹娘走得早，好不容易你们来了，可以陪我玩，现在你们却要走。我又要孤零零的了。”
　　“怎么会孤零零呢？还有橘爷爷陪你啊。”黑衣男子走过去说。
　　“你们要走就带我一块儿，反正我也没下山去外面瞧过。”
　　“这•••我们可是要办正经事的，带着你不方便的。别任性好吗？”黑衣男子满是为难。
　　鹿里打心里是愿意跟橘衣一起上路的，但想到他们是要去复仇的，他跟吉鹿的情况又那么特殊，确实是不方便带着橘衣。吉鹿则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发出“呜呼”的声音，转晕了便躺倒在地上。
　　橘爷爷知道后叹了口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一家原本是为逃离命的魔爪上山避难，结果橘衣爹娘依旧撒手人寰。我看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我年纪大了，自然不会再下山。她还小，很多该经历的尚没经历过，你们就带她下山看看吧。我知道你们有要紧事办。正好我多年前结识了南国寺的方丈，你们要是没地方住，可以先到那里暂住，把橘衣交托给觉慧方丈便可。”
　　黑衣男子看再不能推辞了的，只能口中答应。

　　大约行了十几天路程，他们终于到了南山脚下。
　　“我们先到寺里安顿好了，明后天再去城中逛逛好吗？”黑衣男子手牵着鹿里对橘衣说道。吉鹿晃了晃脑子，跟着黑衣男子的方向走去
　　“可是往前走几步就是城里了呢！我长这么大也没去过城里。”橘衣回头看了看，她所向往的城那么近。她只好恋恋不舍地跟着前面走。
　　觉慧大师听是老友拜托，自然欢迎，只是该准备多少房间呢？
　　“劳烦方丈了。我跟他们俩一间，橘衣一间就可以了。”黑衣男子双手合十，说道。
　　“和鹿住在一起？”方丈似有疑惑。
　　“是。这鹿自幼跟着我与吉鹿，我们谁也离不开谁，方丈若不介意，便让我们住一室吧。”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爱护生灵乃是好事。施主早点休息吧。”方丈看了鹿里一眼，关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