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打一耙》应宁空

13、长征

　　第二天一早，当衣衣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千轮身边，惊得差点就把千轮一脚踹下床。慢慢回想起半夜的事情，脸也慢慢地红透。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但一想起还是忍不住甜丝丝地笑。
　　她向来比千轮早起一个小时，生物钟作用下，千轮是不会这么快醒的。她小心翼翼地起身，但还是惊醒了他。
　　千轮一手扣住衣衣的腰拉她回来，皱皱眉头，一开口竟是：“你的腰……真粗……”江山易改，毒舌难移。
　　可是，千轮你这不是存心找揍么？不成全你让你失望的话那多不好……
　　一刻钟后，千轮捂着被踩的脚哭丧着脸哀哀呼痛……我是有言论自由的，小时候真应该好好教导妹妹，悔不当初啊！这言词上的毒辣再怎么也比不过□□上的打击来得有实质性的效果，算一算还是他吃亏。
　　“我抗议！强权之下没有民主！暴政之下没有人权！”
　　衣衣再一个倒肘，起来回转身，狠狠地瞪他：“谁叫你狗嘴吐不出象牙！说我腰粗，你的腰更粗，而且，依照你极少运动的懒性子，再过几年，你必然会发展成啤酒肚。”
　　“啊？”千轮真的开始烦恼起来了。“你会嫌弃啤酒肚吗？那我要去锻炼一下才行……”
　　衣衣翻了个白眼，“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到七点钟我再叫你。”
　　“不了，我不困，精神着呢！不如今天让我做早饭，你去休息吧。”
　　“不用。说好了的，所有家务我来做，你不必愧疚。都是我自己高兴的，你总不想我暴力倾向发作吧。”
　　“但是，你每天早起这么多好可怜啊，偶尔也让我陪一下吧。”
　　……
　　衣衣在厨房做早饭，和倚在门边的千轮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哥，你做过恶梦吗？”总是千轮被她吵醒，还没听过千轮做恶梦惊醒，或者是她睡得太熟？
　　“没有印象，好像没有做过，或者小时候会有吧，忘了。”
　　“那也是，就算梦到鬼怪妖魔，在你那里也不能算是恶梦，反而是好梦。”有人看了恐怖片会晚上做恶梦，但千轮只会兴奋到睡不着——怪胎一个。
　　千轮好奇地问：“你做的恶梦是梦到什么的？”
　　衣衣整儿个僵硬了。
　　千轮见状，马上说：“很可怕吗，那不要说了，也不要想了，把恶梦都忘光了那就对了。”
　　衣衣低头，继续做饭。
　　……哥哥呵，我做的恶梦……全部、全部都是以你为主角的…………

　　晚饭过后，千轮对着衣衣咧开一口灿亮的白牙：“衣衣，昨晚我已经把我手机里的不相干的人一并清除干净了。你的呢？”
　　“？”
　　“我要检查你的手机！然后把来历不明的家伙通通删光。”
　　“你流氓呀你！”
　　“哼哼，我就流氓了怎么的？是你自己答应陪我‘玩游戏’的，那就玩全套，要对我忠诚哦。”
　　立刻丢给他两个卫生眼。
　　不过，最后，衣衣耐不住千轮的缠功，还是把手机给他鱼肉了。
　　半小时后……
　　千轮心满意足地把手机还给她。
　　“宝贝，你很乖哦，没有随便交来历不明的朋友。”果然和我不一样。“哥哥送个礼物嘉奖你。”
　　“？”
　　“嘻嘻，我马上打你手机，你就知道了。”
　　一会儿，衣衣的手机响起一阵再熟悉不过的音乐铃声。“你……”
　　“这是我辛辛苦苦，一个一个音符一个一个旋律敲进去的，不许删！这首歌最能表达我对你的心情，以后你一听见这首音乐就要想起我，当你随身携带这部手机时，就要想到我随时都在你的身边……”
　　肉麻话还未说完，就被衣衣截断了，“你就算输歌也输别的好不好？手机一响就是这个音乐，太丢人了！我不要。”
　　“什么丢人，是那么经典的情歌啊。”
　　“不删可以，但我绝对不用这个作为铃声。”
　　“不用作铃声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
　　“你……为什么我自己的手机铃声用什么也要跟人交换条件啊……什么条件？”
　　“很简单，相信我是真心的，不是游戏。”千轮忽然换上个郑重无比的表情，还有严肃的口吻。
　　“……”怎么忽然间话题变得这么正儿八经的？
　　“好了，我们吃水果吧。亲爱的，我给你削苹果……”
　　……
　　忘了交代，千轮给衣衣手机输入的音乐是——
　　《月亮代表我的心》。
　　……

　　千轮也有继续送礼物，隔三差五的，不定期送达。千轮说，要随时保持衣衣的收礼惊喜度和新鲜感。最重要的是所有礼物都是亲手做的，不论大小，都是心意。
　　别的不说，单单就衣衣的手机，都已存满了情歌，没有下载的，每一首都是千轮当着衣衣的面一个一个键敲进去的。不过，千轮始终坚持衣衣一定要用《月亮代表我的心》作为她的手机铃声，而其它的歌就都只不过是用来给衣衣无聊时听听打发打发时间的。
　　还有继续送花，纸花，红黄蓝绿五彩缤纷，无一例外都是千轮亲手折的，到目前为止，已经在衣衣的书柜的柜顶摆放了满满的一箱，正努力向衣衣的衣柜的柜顶进发。至于折法，是千轮向医院女同事请教的，拉下身段，放下骄傲，学纯情小女生折纸花，感人到可怖，衣衣第一次见到时和见到UFO没什么两样。现在全医院都知道这件事了，千轮的名声从风流浪荡子摇身一变成了纸花痴心汉，其身价一日千里。
　　还有许多别的纸折的小礼物。千轮差点还想学人家痴情女孩去折满一千只纸鹤，只不过衣衣在他折了十六只时很冷淡地说：这种玩意你自个儿留着自己许愿就好了。
　　还有其它的，什么小木雕，手制饰物之类的……林林总总，千轮越来越多心思，那双手也越来越灵巧，真正心灵手巧。
　　还有，夜家除了寝室都几乎翻修过了。从灯饰，到墙纸，到地毯，到窗帘，到桌布，到鞋柜上的小摆设……都被千轮按照衣衣对颜色、图案、摆设的品味和喜好，慢慢修正过了，和衣衣本人的寝室的风格非常的贴近。
　　还有……
　　衣衣不是不高兴的，不是不感动的，不过她真正感觉最强烈的是心疼。对她而言，这种追求方式，与其说是礼物攻势，还不如说是苦肉计更为恰当——
　　千轮那双原本白白嫩嫩的猪手，日渐沧桑。左一道血口子，右一道伤疤，长了一块块黄茧，贴了一条条创可贴，看得衣衣真是心疼得不得了。

　　千轮的花样日日更新，令人应接不暇。
　　除了礼物攻势之外，同时他的平常的生活习性也狠狠地改革了一番。衣衣的生活整一个的天翻地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恶魔哥哥温柔起来，也可以很天使一把。
　　比方说吃饭。以往总是只顾自己、只拣自己喜欢的吃的哥哥，现在也懂得照顾衣衣的口味。一只鸡，有鸡腿鸡翅鸡胸肉鸡脖子鸡屁股……若是以往，哥哥第一时间夹走鸡腿，而衣衣就像疼爱孩子的母亲一样只吃孩子不喜欢吃的部分。而现在，千轮第一时间就把鸡腿夹到衣衣碗里。又譬如鱼，一向只喜欢吃鱼背部分的千轮现在专攻鱼肚腩……
　　又比方看电视。以前一起看的时候，千轮完全不管衣衣，只凭自己的爱好选择频道，就是要换频道也不会先跟妹妹招呼一声，而衣衣宠惯他了，总是默然接受。但现在，千轮懂得尊重和迁就衣衣的爱好，以衣衣的选择为第一选择。甚至，他有时还会去租碟店租几片衣衣喜欢的影片回家和衣衣一起看……
　　还有，一下班不再和黑明或女友或同事或其他的谁谁谁一起去混到很晚才回家，就算工作需要而晚回家也必定先电话报备，所有休假日更是一律留在家里陪衣衣……
　　…………
　　许许多多的生活上的微枝末节，千轮都慢慢改变过来了。虽然说大部分的细节本来就都是同居人理所当然应该做到的，不过考虑到在夜家衣衣早已习惯被欺压而且有自愿性质，千轮的主动改变还是值得赞扬和表彰的。而且千轮同志自省深刻，态度认真，表现良好，最难得的是还能做到持之以恒……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过去了……
　　……
　　五个月过去了。千轮仍旧坚持不懈，但问题是——衣衣……同样坚持不懈呀！

　　“唉……”幽幽的叹气声，那么凄惨无助可怜兮兮的，应该让人无限同情才对。可惜，偏偏身边人是比铁石还硬的心肠。
　　“你叹个屁呀，还学人家扮忧郁，要知道你压根儿就没那个气质。”安宝马上就不客气地吐他的糟。
　　千轮收起幽怨相，抱怨道：“你那个死党好难缠，任我使尽十八般法宝，好话说绝，她就是不肯相信我是认真的。虽然我自小就知道她是顽固派的，整个脑袋装满石头。但是我还是低估了她，以为顶多就是花岗岩，谁知原来竟是金刚钻！”
　　“算了，我早就领教过了。劝你还是及早觉悟，放弃吧。”她花了这么多年时间都没能说服衣衣放弃对千轮的感情，凭夜千轮才那么区区几个月就想说服衣衣相信他的感情？天方夜谭。
　　“唉，每次一和她讲到我的真心，她就避而不谈。她还当我在跟她玩游戏呢。”
　　“其实你干吗非要她承认你是认真的不可？反正都没差，现在她也算是你的‘女朋友’。”安宝事不关己，说得轻巧。
　　“不行！我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认真，我怎么能够忍受她怀疑我？难道我就真的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不用怀疑，你就是不值得信任，难得你有自知之明。在衣衣心目中根植的你的玩世不恭、花心负心的形象已经长达十几年，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消去的。更何况我们都熟知你说谎的本事有多高竿。”这就是做人失败的明证了，安宝对千轮同情了零点零一秒。
　　“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你们懂不懂！”
　　“你不用发火，我还未说完。衣衣坚决不肯信你，除了你的问题外，她自己本身也有责任。一方面，爱得太深，更加害怕失望，不敢去相信，另一方面，她缺乏相信的勇气。也许，单恋了十几年，对象还是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恶质男，何其痛苦和郁闷，她多少都有点心态扭曲，一直都把自己置于不可能获得幸福的地位，早已对你绝望了，压根儿不敢奢望两情相悦。因为只有不抱希望，她才撑得过这十几年的单恋啊。同时这也造成她的自卫心理过重。幸福就算捧到她的面前又如何，她敢伸手拿吗？”
　　千轮为衣衣心痛，更恼恨自己木鱼脑袋，迟钝无所觉，害她白白苦了这么多年。现在都是自己活该，再焦虑也根本不能抵衣衣心痛的万分之一。“分析得很有道理。小安，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安宝满腹韬略智珠在握成竹在胸地说：“没有。”
　　千轮觉得安宝从来没有一刻比此刻更加欠扁。不过，他还是没有敢扁下去就是了。
　　除了因为安宝的拳头过硬之外，还因为，安宝是军师，狗头军师。自从安宝告诉千轮他被他妹妹暗恋了十几年的真相后，他就没少向安宝咨询。
　　而“付费”的方式都只有一种，不是现金不是珍宝不是任何有形的物品，是情报——关于黑明的大大小小的情报。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千轮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出卖好友，唉……
　　“小安，连你也没有办法？”
　　“你耐心等上十年八年，或许到时衣衣就开窍了也说不定。”
　　“……”
　　革命的道路是漫长的，是曲折的，是黑暗的，是需要勇者不屈不挠、持之以恒地长征的。千轮说，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