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三国》章卜文

5、纷飞（二）

　　大战在即，招兵买马，准备粮草，训练新兵，任务繁重。刘备倒有好多日没去拜访赵员外了，张飞自然也就好些日子没见到赵分先了。
　　这日吃过晚饭无事，张飞便掏出画像解闷儿。有人进来都不曾留神，直到关羽夺过他摊在桌上的画像，方才惊觉。关羽正研究从他手中夺去的画像，刘备和军师扫了一眼画像，相视而笑。
　　刘备清了清嗓子：“三弟，大哥替你寻了门亲，赵员外的掌上明珠，不知你愿不愿意。想来听听你的意见。”
　　关羽一听，急忙劝大哥：“虽说要靠赵员外支持，才有足够的粮饷，那也不必结亲啊！三弟，你不愿意也不打紧。”
　　关羽说完一直看着张飞，等他表态。张飞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傻笑，还有些。。。似乎是不好意思。。。关羽这才恍然大悟。
　　成亲那日，张飞觉得这是自己这一辈子从未如此快活过。敬酒的时候，他有些急躁，哥哥们虽然取笑他猴急，他也不生气。他承认想快点去掀盖头，自大哥替他提亲后，他就没见过她了。这都半个多月了！
　　出了大厅，绕过回廊，他觉得脚步有些轻浮。终于打开房门，红色的蜡烛，红色的纱幔，红色的盖头，感觉有些朦胧，美得不真实。一步一步，终于站在了床边，握住了盖头的边缘，触感轻柔丝滑，手心微湿，略微颤抖。
　　终于掀开了盖头，他却震惊的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手中的红锦缎随微风飘落，随之飘落还有新娘那一滴一滴的眼泪，在红烛的映衬下，晶莹剔透，和那日在船上她下颚滴落的水珠一般。他凝望着她梨花带雨的面颊，只觉得这一滴滴的泪珠就如一根根针刺痛着胸口，痛的让人烦躁。不假思索，边将桌上的碟子摔了个粉碎。然后朝门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却看见她不断颤抖的身子，比记忆里的单薄了许多。终于，他关上门，又做到了她身边，手足无措，只能紧紧的抱住她。。。
　　一日，张飞觉得心中烦闷，想找二哥喝酒。好不容易才在关羽后院的凉亭找着。他本想立即招呼二哥，却见二哥站在凉亭手里布置拿着什么东西在沉思，竟未发现自己。等到他走近，关羽方才回过神，收起手中的物品。他却早已看清，关羽手中的是一枚玉佩。他虽大字不识几个，却依稀辩得，玉佩上的字是个长长久久的“久”字。他没有多问，关羽也未多说，兄弟二人回到里屋，也不多言，只是不停的灌酒。
　　张飞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已经过了亥时，走到新房门口，门虚掩着。屋里亮着灯，她坐在床边，依旧面无表情。成亲已经半个多月了，她很顺从，却从未走出过房门半步，他怕她闷，央求公孙姑娘每日来陪她说会儿话。她见着公孙姑娘倒也还时常开口聊上两句。后来她发现他躲在外面偷听，却再也不肯和公孙姑娘说话了。张飞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了，他只记得那日船上渗入他手背的水珠，那日赵府后院他对着他明丽的笑颜。。。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的过着，张飞以为时间久了她自然就会接受自己。可是那一日还是来了。当他晚上回到卧房，发现她不像往日一个人在卧房画，起初并未在意，可到了后半夜，她还未回来，他慌乱了。整晚他都没有睡，带领士兵把新野城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着半个人影。他只觉得急躁的紧，气的直摔东西，还打了好几个士兵。。。
　　终于第三日傍晚，赵云兄弟派人告诉他人找着了，在城外一家小客栈。他赶到时，天色已经灰黑，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畏缩在蔡瑁将军大公子怀里的她。他这才恍然大悟，那日从荆州回新野，她原来是从蔡府回家。大家询问怎么处置，他凝视她，却发现她的目光从未回到自己身上。他的傲气让他直接跳上马，闭上眼，大吼一声“让他们滚”，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卧房，他茶壶，水杯摔了一地，打开衣柜将她的衣服扔的满地都是，点了火，烧个干净。一件一件，只剩洞房那日的喜服，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扔进火海。最后从胸口的荷包中掏出那张画像，丢进火里。他看着画像边缘开始燃烧，心里却如刀割。只一瞬，又将画像抢了出来，拍熄火苗，仔细叠好，又装回了荷包。
　　张飞的脾气越发暴躁了，整日里不是毒打将士，便是喝的烂醉如泥。他不懂，不懂自己为什么不能和她一般狠心。
　　他清楚地记得他随刘备大哥探望荆州牧回来，大嫂告诉他三弟妹有了的时候，他高兴的直奔卧房，抱着她一直转圈。他知道她偷偷的让丫头去熬了药，她喝药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外，他很想进去阻止她，可是他却舍不得勉强她。不要就不要吧，只要她高兴就行。
　　她爱丹青，每日里只呆在屋子里作画，箱子里装了厚厚一摞。他想接近她，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他每日有空就钻回屋坐在她对面学画荷花。起初，她不理他，后来大概是看他画得实在不堪，偶尔也指点一下。那时他无比的欢喜，只觉得和她有了转机，训练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对着士兵们笑。不过，不少士兵倒是像见了鬼一般。他平日里有那么恐怖吗？再后来两人面对面作画就成了习惯，他的画进步很快，荷花画得有那么点儿意思了。他记得她有一日还夸他孺子可教，她夸他时细细的双眉挑起，还调皮的眨了眨眼，双眸说不出的神彩飞扬！那是她婚后头一次对着他笑，他高兴的倒茶水的时候都在走神，茶水从杯中溢了出来湿了军师的作战图。他被大哥骂了两句，却一点儿也不恼，感觉心中的高兴就如同茶水，满满的。再后来，他的荷花图就小有所成了，他请军师指导了一番后才终于鼓足勇气将最好的一幅写上名字盖了章准备送给她，讽刺的是，他竟然没有机会了，他还未送，她就和别人跑了。她永远也不知道，她那日为他画像，他紧张的不敢看她，只能看着满池的荷花，荷花开得很好，他傻傻的觉得她大概就是那荷花仙子。。。
　　曹操大军来的很快，蔡瑁一行竟投靠了曹操。刘备不忍丢下百姓，带着乡亲们一同撤退。军师见局势危急，命令他和赵云断后。傍晚行至长坂坡，曹操大军，终于还是赶上了。大军压境，他倒也不怕，这些年什么阵势没见过。他勒马站在桥头，曹操果然停止了行军。曹丞相很客气，军前曹仁传话，说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原来是劝降来着。他好笑，废话怎么这么多，他张飞是贪生怕死之人吗？
　　曹军不动，他也不动，心里却在纳闷儿诡计多端的曹丞相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一会儿，曹军骚动起来，几个士兵从后面押着一个人走向了前。随着人慢慢向前，张飞只觉得背后密密的全是冷汗。虽然有大半年未见，可是她的身影化成灰他都能认得。他们竟然拿她来做人质！他们凭什么就觉得他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受他们摆布！
　　他坐在马上，他能看到她在颤抖，甚至能感觉到她在凝视他。他不再看她，只是盯着中军马车上的曹操。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曹军见他没有丝毫反应，有些沉不住气了。就在这时，传来一群士兵的惊呼，他转移视线，却愣住了，她竟然自己撞向了押他士兵的长剑，雪白的衣服逐渐染红，如瀑的青丝在空中飘散，身子如柳絮般得急剧下落。张飞惊愕的看着她扭过头朝他微笑，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她如水的眼眸和侧向他的半边脸颊上的梨涡。。。
　　他无意识的策马奔了过去，从曹军之中将她抱出来，回到桥头。他和她浑身是血，她却依然在笑，轻轻问他：“你喜欢妞妞还是小子？”他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她却继续说“去江夏。。。。。。找。。。。。。刘琦。。。。。。”他虽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见他点头，她又笑了笑，眼眸中的光彩却终于慢慢的散尽消失。
　　他只觉心如万箭穿心般的痛，仰头大吼，就如困兽的嘶鸣。
　　天边只有红霞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