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染流光惜流年》浮生微凉

3、相依

　　命运是件不可思议的东西，让你从开始就撞进了我的生命。

　　暑假很快到了尾声，慕染在这里也呆了近两个月。惜水也就要开学了。
　　开学那天，她走过自家的窗下，不经意的抬头，却看见窗前少年单薄的身影。迎着晨光，惜水冲着他挥手，笑意明媚：＂慕染，等我回来，十个一千下。＂
　　十个一千下，是他们的约定，走再远，都会赶回来。
　　只是很多年后，数过了上千个一千下，彼此间，还是咫尺天涯。
　　慕染望着少女眼底的阳光，眸中的雾色微微散去。他安静的立在窗边，专注的看着晨光中女孩明净的容颜。烟紫色的天光里，她的眼底泅着深深浅浅的暖意。
　　很久以后，有人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才那么死心塌地的抓住不放手。
　　那时的他，转眸看向身侧笑意温婉的她，扬起了浅浅的笑意。他说，因为她眼底的温暖。
　　仿佛身陷沼泽，仿佛落满尘埃。而她携了一缕光，硬生生的在自己的世界打开了出口，从此，就算是想放手，也终是无奈。

　　＂阿水，那我们先走了。记得锁门哦。＂扫地中的女孩闻声抬起头看向冲她招呼的女生，浅浅一笑，：＂好，再见。我呆会锁门，你们放心吧。＂
　　打扫完毕，锁上门时，楼道已经基本空了，只有零星的值日生。匆匆的出了校门，余光扫见一旁的香樟树时，惜水停了脚步。阿婆牵着漂亮的少年安静的在那一片猗绿中微笑着冲她招手。
　　身旁有路过的的隔壁班的同学，讶异而欣羡的凑过来问，哥哥么？好好看。
　　惜水笑了笑，点了点头，便跑了过去。
　　＂阿婆，怎么慕染也来了？＂她上前，一手挽过阿婆，一手拉住慕染。
　　＂你一直不回来，慕染很着急。＂阿婆笑道。惜水闻言，转头看向那个安静的男孩，抱歉道：＂慕染，对不起，今天我值日。下次不会了。＂
　　少年抬眸，看着女孩温暖的微笑，紧紧握住手中那一点的的温暖，眼底隐隐有了光。他寂静的看着惜水，不声不语。
　　细雨湿流光，江南雾霭烟霞中，小小的女孩站在中间，左侧是慈祥的阿婆，右侧是安静的少年。青石板路上，细碎的脚步声，女孩清零的笑声，给单薄的时光镀染上暖色的光晕。慕染侧头看着女孩明媚的笑颜，眼底有着有柔软的烟光。对他来说，世界除了惜水便是黑暗，他不愿踏出自己的空间一步。可是如果惜水在那片黑暗里，他会选择尝试。他开始每天和惜水一起出门，由她牵着走到巷口的忍冬树下，然后目送她离去。开始在放学，陪着阿婆一起去接她。那张明净的笑颜总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而后就会温柔的牵起他的手，絮絮叨叨的对他说着些什么。而他，第一次觉得那并不吵，反而，很美好，很温暖。

　　＂慕染，这是你画的？＂回到家，惜水一眼看见了桌上的画。忍不住一边翻看面前那一幅幅的画，一边惊讶的朝慕染道。
　　稚嫩却精致的c线条，色彩触笔却细腻明快，m画面美好而纯粹。淡紫色的暮光下，青石板路的尽头，有女孩柔白的身影，天空是水色的倒影，青藤静静的攀附在斑驳的旧墙上。寂静而素雅。
　　＂慕染，这是我吗？＂惜水抬头，柔声询问身侧的少年，眼底竟染上点点潮湿的雾气。少年静静的看着她，眸里雾气依旧，唇角却微微扬起。
　　当后来，惜水站在全国最好的艺术馆里，看过那位名为Sue慕的人所有的作品时，那无法回来的岁月和被岁月带走的最初的温暖一瞬间回归到这张并不完美却最温暖的画卷中。那是只为她绽放的温柔。就算时间成埃，也带不去。

　　惜水坐在院子里看慕染画画。看着那逐渐成型的蔷薇架，很是羡艳。
　　＂阿水，去买袋盐回来！＂屋子里传来了阿婆的喊声。
　　＂知道了！＂惜水清脆的应了一声，从台阶上跳起来，转头看向慕染，弯了弯唇：＂一起去吗？＂少年不声不响的看了她一眼，放下画板，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惜水展颜，反手握住他的手，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慕染，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在店铺前，有一座石桥，惜水在石桥前站住脚步，对慕染嘱咐了一声，便飞快的奔了过去。
　　很久以后，再后来，惜水回想起，每每还是后悔，如果这一天，她一直和他在一起，如果在这一天，她没有将他丢下，是不是，他就不会多受一次伤了？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返回的惜水看见的是和一群男孩缠打在一起的慕染。
　　惜水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慕染，凌厉而狠绝。被他按倒的男孩，惜水认得，是这一带的小霸王。
　　如今却被慕染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恶狠狠的叫嚣，你这个傻子！爹娘都不要的傻子！
　　惜水听见，心底一凉，扑了过去，一把拉住慕染：＂慕染，不要理他，我们回家！跟我回家！＂
　　双臂中箍住的少年，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惜水看见他雾色的瞳眸染上了灰白的空洞和绝望，那样漂亮的瞳在这一瞬间即灭了下去。
　　＂苏惜水，我没胡说，我妈说了，他就是个傻子，他爸他妈都不要了！＂被打的少年爬起来，擦了擦嘴角，恨声道。
　　＂胡说，胡说！我们慕染只是把自己锁了起来，只是弄丢了自己，他很聪明，很善良，他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夕阳的余晖里，女孩紧紧抓着手中的少年，吼着吼着，声音哽住，终是控制不住，蹲下身去，放声痛哭。惹事的少年们面面相觑，推搡着跑开了。
　　石板桥旁，少年无声的看着哭泣的女孩，晚风扬起他雪白的衣角。漫天胭脂色地薄暮下，他缓缓蹲下去，轻轻拭去女孩的泪水，不要哭，我的女孩，不要哭••••••
　　惜水错愕的抬起头，看见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眸里染着胭脂色的花魂，流光溢彩，却找不到出口。

　　白炽灯下，惜水动作轻柔地替慕染上药，＂痛么？＂她看着他，问的小心翼翼。
　　慕染垂下眸，良久，缓缓摇头。
　　惜水低下头，掩去眼里的湿润，慕染，你怎么会不痛？虽然你说不出来，可是我感觉得到啊。那年的自己，也是这样，阿公说阿水的妈妈和爸爸过世了。可是还是有孩子会喊自己野种，会拿石子丢自己。所以，她明白那样的痛，不是□□上的伤口，那伤，是烂在了心上。
　　慕染，很痛吧，慕染呵••••••
　　那个少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光的眸，重新弥漫了漫天雾气，再也看不见出口。
　　他不理阿公不理阿婆，唯独认识惜水。整日坐在石阶上等惜水回家。惜水不在，他不会肯吃饭。常常会因为不见惜水而暴躁。
　　阿公阿婆无奈，只好向老师说明了情况，让慕染跟着惜水去上学。
　　惜水坐在窗边，而那个漂亮的少年就静静的坐在她身边，一笔一笔，仔细的勾画出她娟秀明净的容颜。日光筛过窗外的香樟，水一样寂静而温柔的倾泻在他的脸上。
　　那天的云很白，光很暖，风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