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黑色走马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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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伊一并没有危言耸听，所谓的报复很快就来了，一枚漆黑的信封此刻正躺在高伊一的手中。
漆封红得随时要滴下血来。
她推开书房虚掩的门，高杉晋助正坐在那里看书，身边是缭绕四散的烟雾。
高伊一楞了一下，抬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不太确定地说：“是我又出现幻觉了吗……还是你又在书房抽烟，小心着火……”
高杉晋助似笑非笑，只看向她手里的东西。
她当即拆开，里面居然没有毒粉啊暗器啊这些十三巴不得放越多越好的东西，一览无遗只有两张电影票。
十三当然不会只是想请他们看电影。
票虽是附近新建的影城的，但是剧目被全部涂红，只留下了时间场次，显然是摆好了阵势，只等她和高杉晋助登门了。
“一直忘了问，高杉殿下，”高伊一伸手去摸桌子上的那只青瓷罐，她已经很久没有给这个罐子添水了，本就脆弱的花枝早已枯萎，干瘪的花瓣脱落掉在镇纸上，水份早已抽干，只有蔫得变了颜色的花茎还有气无力地搭在那里，不肯滑落。“那天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你过来的一瞬间应该知道些什么吧？到底是我还是十三发动的那个阵法？”
“哼……你摔下来滚到我脚边的时候已经昏迷了。”高杉晋助低笑，“如果当时补上一刀的话，现在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吧。”
“毕竟现在的局面已经这个样子了。”高伊一毫不介怀，她直视着高杉晋助的眼睛，只笑得有些小小的狡猾，“看来就是十三撒的网呢，为了干掉我连你们也拖下水来，这个样子的话，只有找到十三让他再一次启动那个法阵才可以回去呢，对了，到时候还要找到神威啊，提督大人因为我的过错而消失的话会很困扰呢。”
“……你知道他在哪里。”高杉晋助确定地说，手指从书里抽出来，摩挲着书籍。
“现在的我应该是可以找到他了哟。”高伊一托着下巴，“不过，还是最后再联系他好了，我可不想在和十三动手前还要和他干仗，况且，他也不一定希望我们这个时候去打扰他呢。”
似乎是认同了这种说法，高杉晋助没有再提关于神威的事情，高伊一便也专心地检查起自己的装备，为即将到来的可能的交锋做准备。
唯有冰冷而锋锐的丝线缠绕在手，才能给予她安全感。
世界才会变得宁静。
唯有能够拥有保护自身的力量，她才可以放心去闭上眼睛小憩。
虽然很可能要和十三直接对上，但是高伊一并没有穿那件很实用的大衣，而是另外找了一身轻便的衣裤，除了惯用的引线外，只在袖子、腰间、裤腿和鞋里都分别装了一点儿东西护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因为其他东西对十三也不会起什么作用，基本上是累赘无疑。
出门叫了taxi，高伊一和高杉晋助坐在后座上，两人各自望向窗外，各有所思。
开车的大叔是个闲不下嘴来的滑头，一直憋着要和两个乘客搭话，可无奈这两人上来后，除了姑娘报了个地名外，谁都没有开腔，而且互相也不搭理连个眼神交汇都没有，气氛抵死沉闷。
“小两口吵架了不是？怎么都冷着脸，年轻人嘛就是爱冲动，没有隔夜的仇，看个电影就什么都好啦。”老油条大叔自然不会被这种小状况难倒，他酝酿了半天，终于试探着说，眼睛瞟着后视镜看着两人的反应。
戴着眼罩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倒是那个姑娘嘴角狠狠一抽，瞅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师傅，这是我哥。”
大叔又瞅了两眼，敷衍地应了两声，得意地说：“姑娘你就嘴硬吧，看你们两个一点儿不像，小心一会儿男朋友生气，俗话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姑娘家该软的时候就一定要软，否则到时候你就知道是谁离不开谁了。”
高伊一干脆不再搭茬儿，她重新扭过头去，只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非常的疼，她可一点儿都不想跟这个脑补过多的大叔讨论自己和高杉晋助的相似度，实际上，她更担心两个问题，一是这个大叔再啰嗦一会儿会不会直接被高杉晋助踹下去，另一个问题是她担心自己在和十三相见前就会先被大叔的神脑补郁闷死。
好在路程并不长，她下车深吸一口气，掏出钱包付了钱，还没等拔腿走人，就突然被人叫住。
“高一？”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十分的白痴，“啊哈，真得是你啊高一~很长时间都没看到你了，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啊~”
高伊一又抽了抽嘴角，在司机大叔一副“看吧我就说有问题，原来是劈腿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这样的目光下，使劲儿关上车门，转身向影城里走去，也不理睬跟在身后的陈辰。
“高一！~高一啊。”陈辰跟在身后，笑得讨好，“别这么冷淡嘛，我们很久不见了啊。”
他似乎总是这样跟在这个单薄的小姑娘之后，亦步亦趋。
“高一啊~高一……”
“高一诶……”
“高一……”
“是好久不见了啊。”一直走到电梯之前，高伊一像是才注意到他一样，冷淡地说：“陈医生还好么？”
“……”这回换陈辰说不出话来，他所有的笑容一点点垮下来，变成无奈。“高一。”
“嗯？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连眼神也吝于给予。
“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陈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随时会碎掉的东西，“你讨厌我吗？”
“讨厌你？为什么呢？”高伊一没有任何犹豫，她注视着直梯的显示牌，一边说：“你一直对我很好啊，好得过头，多亏你我这两年才能这么顺利。”她转过头来看着陈辰的眼睛，“为什么讨厌你呢？因为你是陈医生的儿子吗？因为你和我憎恨的人有所关系？因为你一直在掩饰身份欺骗我可怜我？还是因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她平静地问。
陈辰试着在那双眼睛里找出一丝愤怒或者憎恶，可是高伊一只是平静地任他看着，电梯门咚一声开了，高伊一走进去，任站在外面的他看着。
“高一……你没有心么？”电梯门阖上的瞬间，陈辰忽然说，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他在电梯前站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似乎他刚才看到某个人也进了电梯，那个人……那个人……大概是coser吧。
电梯内侧的玻璃映出高伊一略带歉意的笑容，她摁下直达顶楼的按钮，将两张“电影票”拿在手里。
身边是连眼神都很危险的高杉晋助。
应该算是包场了吧，高伊一还特地买了一大杯爆米花，两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放映厅里，等待开场。
两个人的座位号并不是挨着的，高杉晋助坐在高伊一的后面，高伊一不转头的话就看不到他的表情。
听不到他的声音，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高伊一嚼着爆米花，她其实满怀疑高杉晋助什么时候就会从后面把她砍了，也许可以拿她的血画个图徽，和神威、十三一起回去重新去进行什么劳什子的地狱之旅，何苦像现在这样处处被动。
不过，她要是死了，高杉的毒不就没解了吗，太好了，高伊一想到这里，感觉嘴里的爆米花也有了甜味。
像每次看电影一样，放映厅的灯光忽然一下子全都灭掉，不过还没等高伊一考虑是不是十三要搞突袭，屏幕就立即亮了起来。
没有恼人又无聊的广告。
入目是一片灰暗惨淡之景，成堆的死尸暴弃在原野之上，乌鸦在上空盘旋着等待一顿饕餮，风声响起，凄厉地呼啸过境。
身后的呼吸声变得沉重，高伊一皱眉，忍住回头看的欲望，她觉得如果她此刻真得回头，一定会被后面的那个家伙扭断脖子。
……十三总是知道该怎么最好地击中人心的要害……
喊杀声由远及近，一股血腥气直扑倒脸上，破开筋肉的声响，大地阵阵晃动，身临其境地简直像是4D效果。
高伊一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攘夷战争。
这是那场战争……数不尽的天人从天的那一端涌来，觊觎着地球丰富的资源，篡夺着无辜者的家园，剥夺着弱者的生命。
那个时候，很多的武士和年轻人都拿起刀剑上了战场，以血肉之躯保卫他们各自珍贵的东西，但是最后，能回来的人实在太少了，而他们所各自守护的东西亦早已失去原本最初的样子。
值得吗？
这并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也不是生者和亡灵哪一边更幸福的问题。
所有上了战场的人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不断挥舞着刀剑，直至死亡。
画面不知什么时候转向了一个瘦小的身影，那站在一众战士中间的居然是个小姑娘，小姑娘也拿着刀，脸颊和头发上全是渗人的血迹，一头短发参差不齐一看就是随手用刀割断的，她正在剧烈地喘息着。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太过注意的事，毕竟那个时候，不管年纪性别，只要是能握刀的人大多都上了战场，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况且女人和孩子活下来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这个小姑娘被围在中间，死死抓住最近的人的衣襟，眼睛里是不容忽视的愤怒……与无助。
那双眼睛，高伊一再熟悉不过。
熟悉到几乎要忘却，也从来没有想过再去记起。
故事还在继续，却早已经变成了无声电影，高伊一听不到，看不到，也感知不到，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这个故事的每一个场景。
从被保护着奋战到一路退败，从爬出尸山后满目绝望到站起来重新挥刀，从一场场战斗的失败到连政府都屈服、投降以及反绞，从放弃了自身所有到最后的终无所得一败涂地。
不是没有失落、迷茫、无助，想要放弃过的。
但是如果连她也放弃了，连她也选择了遗忘选择了新的开始，那么又该由谁去记起那些人，那些本应该被记住、本应该活下去的人。
每张脸，每个名字，腥咸的血，痛苦的呼喊，无法忘记，便憎狠得发狂，愤怒得发疯。
即使输得更彻底……
那个在她还不是咲夜的时候。
不是咲夜……也不是高伊一……什么春雨团长……什么异世界……
究竟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的？有时候惜命惜得要死，有时候又是那么强烈地想要死去，想要回到那些人的身边、她本该在的地方。
嘴角的微笑早已冷住，高伊一坐在沙发椅里，浑身却僵硬非常，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掐住爆米花纸筒的边缘不让它掉落在地，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呼吸了。
动不了。
无法思考。
这个时候，不用十三，只要一个式神都能杀掉她吧，轻而易举。
但是，她并不想死在这里，她想回去。
即便是死也应该死在那个地方，死在那些人所在的地方。
一双手突然从后覆上她的眼睛，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被杀掉的时候，她突然听见高杉晋助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响在心底。
“你很痛苦吗？”
痛苦……？是什么？
从脸颊与指掌间流下的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黑色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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