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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行者的名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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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握着刚从肯德基买的可乐,坐在市人民公园的长椅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本来是准备自己去三立街口那家海鲜店大吃一顿的,可是走到门口,透过玻璃落地窗看到里面人满为患,又发现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瞬间就没了兴致。
没长手么,不会自己剥虾壳么!在看到一个男孩儿温柔的帮自己女朋友剥虾壳这样温馨的画面之后,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
皱着眉头拐进对面的那家肯德基,颓丧的买了杯可乐走了出去。
到处都是甜蜜的情侣,想起自己现在的窘态,就没来由的一阵沮丧。我记着不久前我和陵陌还牵着手,生怕别人不知道般的嚣张的幸福着。可现在,就像是讽刺那时候的自己一般,独自坐在长椅上,没人陪伴。
我低下头,看着脚下。正是午后,阳光倾泻,把我的影子映照得更加修长,也更加孤单。我皱了皱眉头,不想再去看自己的影子,我抬起头,想要看看天空,却被阳光刺痛的双眼,微眯着眼睛,努力迎向太阳,就好像抗争一般的,眼泪却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我赶紧伸手去擦,可越擦越多。
该死的,竟然忘了带纸巾。我无暇管眼泪,忙乱的在皮包里翻找面巾纸,可是就像是跟我作对一般,找不到。
“你需要纸巾么?”就在我不信邪还在翻找的同时,一个好听的男声在我的头顶上方响起。我转过头,发现对方手里正握着一包纸巾,顺势接过来,抽出一张,“谢谢。”
我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喑哑,我深吸一口气,将肆意流下的泪水擦干。这才抬起头看着递给我纸巾的那个人。
他的五官如果单看说不上好看,眼睛不大,单眼皮,鼻子不算挺,嘴唇又有些厚,可是听起来平淡的五官综合到一张脸上却意外的融洽,好看。
“我脸上有什么么?”他见我定定的注视着他的脸,笑着出声提醒我。
“抱歉。”我掩饰一般的轻咳了一下,把手中剩余的纸巾递还给他,“谢谢你的纸巾,帮了我大忙。”我说的是实话,我可不想让眼泪自然风干,那会很难受。
“不要紧。”他笑着接过纸巾,顺势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摆弄着手里的相机。
“你是摄影师?”我饶有兴味的问道,我自己本身很少照相,主要是因为我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都没有带相机的意识,大家似乎都抱着“到此一游,仅此而已”的心情。所以我的相片少得可怜,向晴曾经笑话过我,以后要是给子孙讲过去的故事,都没有什么佐证,那时候我一脸的不以为然,有什么大不了,我的文字就是证据。向晴都是笑笑,便不再言语。
“不算吧。”他抬起头看着我笑了,“严格说来,我只是一个行者。”
“行者?”我不由得想到了孙行者,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觉得,笑容更适合你。”他突然正经的说了这句话,吓了我一跳。“抱歉,只是刚才看到你在……我唐突了。”他像是注意到我有些惊讶的表情,马上出声道歉。
“没关系。”我轻轻摇摇头,被人看到哭泣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说你是行者,那你都去过哪些地方?你没有固定工作吗?”我看着他很宝贝相机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的工作就是旅行,用文字和照片记录当地居民的生活,民族风情。”他轻轻的笑着,把相机举到我面前,说,“看,这是我在非洲拍的当地居民。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淳朴,原始,跟外界隔离,像一个世外桃源。我给他们拍照的时候,他们都说那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照相。”
我注意到他眉眼里有一抹不易被察觉的伤痛,低下头仔细看照片。一群非洲的孩子大笑着挤在一个镜头中,笑容纯真到刺痛了我的双眼,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么纯真的笑过了。
太多人渴望涌进大都市生活,工作,渴望都市带给他们的财富和优渥的生活,可人性往往却面临着各种不同的考验。有些人努力维持着本我,有些人早已在都市的耀眼的霓虹灯中迷失了自我。到最后,还有多少人能真正的保留着一份纯真的心,对着他人纯真的露出没有防备的笑容呢?
“这样的笑容久违了,对不?”他像是注意到我的心情变化,轻声说着。“当时这些孩子的笑容给我的震撼不是一点半点,所以我尽管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拍过很多不同的风景。”他略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里,却一直都是我心灵的皈依。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去到这里,跟这些人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跟着他们一起去打猎,一起过最原始的生活,一起雕刻他们的民族图腾。”他放下相机,向后靠在椅背上,放松的笑着,“很快乐,真的很快乐。”
“可是人生往往有太多的牵绊,不可能真的一辈子那样生活。”我无奈的说道。
“是啊。”他坐直了身子,赞同的点点头,“否则,我也不会因为家里长辈的一个电话就赶回来。”有些自嘲的笑笑,他的眼睛里有了些无可奈何。“你又是为什么会哭泣呢?”
我被他问得一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前这个人,我们刚才像是有了一段心灵的谈话,可毕竟还只是两个陌生人。他轻松的问话,我却不能同样轻松的告知。防备,我还是有的。
“抱歉,忍不住就直接问了出来。”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齐岳峰,职业就是我刚才告诉你的那些,年龄嘛三十出头,本地人。”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的皮包,抽出一张小卡片,递给我,说:“这是我的名片。”
“行者也有名片?”我笑着接过他的名片,上面赫然写着:行者旅行社,董事长,齐岳峰。我挑起眉,有些好笑的说:“原来,你是这个行者~!”
“这个旅行社是我和朋友合开的,当时公司起名字我随口说了个行者,没想到我朋友真的就用了。”他有些窘的解释着,“我不怎么过问旅行社的事情的,我的工作真的只是旅行。”
“好,不管你是哪个行者,交个朋友总没什么。”我不甚在意的笑笑,“说不定哪天我要出去旅行,会找你帮我打个五五折~”我开着玩笑。
他扑哧一声笑了,看起来像个孩子。
“苏忆晚,自由职业者,不过跟你的工作有些相通的是,我的职业之一也是写文字。家不在本地。”我简单的做着自我介绍,说实话,自我介绍是我很讨厌的一项人际交往过程,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既然对方开了这个头,我也不能不懂礼貌不是。
“苏忆晚,你的名字很气质。”他轻轻念着我的名字,“你父母对诗词歌赋很有研究吧?”
“恰恰相反。”我笑着摇摇头,“我妈怀我的时候,街坊四邻都纷纷预言我是个男孩儿,于是乎,我爸就天天在我妈面前舞刀弄枪,想以此作为胎教,好让我继承他的衣钵。我爸甚至名字都给我想好了,就叫苏武。”
“苏武?”齐岳峰一脸忍俊不禁。
“恩。”我点点头,继续说道,“后来我出生,护士抱着我出来跟我爸说,恭喜您喜得千金。我爸脸都绿了,拂袖而去。整整三天都没出现,三天后,我爸来到医院,看着襁褓中的我,对我妈说,孩子就叫苏忆晚吧。我妈纳闷,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猜我爸怎么说?”
“额……忆晚忆晚,雨忆江晚回。”他说完,发现我一脸好笑的样子看着他,顿时窘了起来,“我乱说的,你爸是怎么说的?”
“我爸说,我盼着有个儿子继承我的衣钵,哪想得到偏偏没这个命。枉我日日夜夜在你肚子边上做胎教,现在想来,真是没用。我一想到我以前做的无用功,就觉得后悔啊,可是又没啥用。唉……”我想着当时我妈给我叙述的模仿我爸一脸懊恼的样子,学给齐岳峰看。“我妈说这跟孩子的名字有什么关系?我爸一脸悲愤,说,忆往昔,悔之晚矣。”说完,也不管齐岳峰的表情,自顾自的笑起来。
虽然我爸一直希望我是个男孩儿,可是从小到大,最疼我的还是他。从不让我受一点点委屈,也很顺着我的心意,当年我说要到北方念大学,我妈担心的劝我不要离开家,说家里的大学也都不错,没觉得北方的好到哪里去。我爸拍板决定支持我的想法,害得他白白遭我妈一个月的白眼。包括跟陵陌的恋爱,我爸也是从始至终都很支持我。
“你爸真逗。”齐岳峰边笑边下了这个注解。
“嗯,他和我妈像两个活宝。”我笑着点点头,心却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怎么突然那么想念家,想念父母,想念妈妈做的饭,爸爸耍刀弄枪的模样……
这么想着,齐岳峰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一脸的轻松笑容一点点变得凝重,最后甚至有一丝慌乱。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他挂了电话,看着我,歉意的说:“抱歉,祖奶奶进医院了,我得马上回去。”
我理解的点点头,“我也该走了。很高兴认识你,齐岳峰。”我觉得我和他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但也仅此而已了吧。这个城市这么大,如果不是有意而为之,又有什么机缘可以再次见面呢?而我,实在想不到我俩还有什么机会见面。
“把你的电话留给我吧。”他把手机递给我,示意我把电话号码输进去。“跟你聊天很愉快,希望还能见面。”
我接过电话,快速按下号码,存了自己的名字后,递还给他。
“谢谢。”他笑着点了点头,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收拾好相机和背包。然后直起身子对我说:“还有件事,刚才没经过你同意私自给你照了相,下次见面我会把洗好的照片送给你。”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即笑着说:“好。”
他点了头,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上握着的那张名片,觉得好笑。偌大的城市,相遇竟然这么奇妙。
谁知道明天我们还会不会记得对方,谁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再次见面。可我却有些期待,想看看他镜头下的我,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