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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lover 4 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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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几颗星星点缀着黑色的天空,然而,这点点星光,却始终无法照亮人们心底的黑暗。
阮筠修坐在CLOVER酒吧的吧台前,一杯一杯往口里灌酒,辛辣的液体刺激着他身体的每个部位,却丝毫不能令他愉悦。
此时,夏至正站在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玻璃门边,看着他孤寂的身影和绝望的眼神,指尖不住地颤抖。
夏至所感到的恐惧,是来自于她所无法预知的结果。她不知道选择这样的时间来跟阮筠修谈分手,是不是错了。
人,总因未知而恐惧,所以常常喜欢安于现状,但是与此同时,人们又希望一切能有所改变。
夏至定了定心神,走到阮筠修身后,开口道:“筠修,我有话跟你说。”
阮筠修停下了手中灌酒的动作,回过头看到夏至,微醺的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眼里尽是冰针般的敌意。“我们出去说。”
听到他的这句话,夏至突然后悔了,她感觉到阮筠修声音里的不寻常,甚至感到了危险。可是她没有办法回头,从五年前的夏天开始,就注定了她所背负的债,她必须独自偿还。
阮筠修把她带到了酒吧边的巷子里,背对着她,双手紧握。“有什么事?”
“我们分手吧。”夏至近乎绝望地吐出这几个字,心脏跳得飞快。
“你特地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阮筠修的声音寒冷异常。他转过身,两只手不断地捏着拳。夏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气息。他慢慢向夏至逼近,直到她无路可退。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阮筠修的眼里充斥着怒意,“你居然选择这样的日子来跟我谈分手,看来你这个女人真的没有心。”
“你不爱我不是吗?继续这样下去,你只会更痛苦,不如今天做个了结。”夏至淡然地回答,手指却在不停地颤抖。
“哼,看来你都知道了。”阮筠修冷笑道:“你的戏演得可真好,真是让人钦佩。当初你也是这样利用了我哥,然后害死了他,是吗?‘方筠南’这个名字,你不要告诉根本就没有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
阮筠修的话像一把把冰刃直刺夏至的心脏,她很想开口否认,很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到头来只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抵过你害死的一条人命吗?”阮筠修愤怒地捏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掐住她的咽喉,“你来选择,是用你的命来偿还,还是用你的身体来偿还?”
还没等夏至反应过来,阮筠修就撕开了她的衣服,压在了她身上,暴怒的眼神像是噬人的恶魔。夏至惊慌失措,拼命地反抗,努力想要推开他。然而,阮筠修愤怒而绝望的神情更像是把无形的针深深刺痛着夏至的身心,让她刹那间呆住了。
接着,不知从哪来的一记拳头将阮筠修打翻在地,也让他从极端的愤怒中清醒了过来。他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夏至,无端的懊悔涌上心头。
“清醒没有,清醒的话马上给我滚!”立在巷口的男人怒吼道。
阮筠修不发一言,迅速离开了。夏至没有看他,只是怔怔得跌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身体,泪水无法抑制得倾泻而出。
“你是笨蛋吗?你不会喊救命吗?”男人怒气冲冲地叫道。
夏至缓缓抬起头,才看清楚救她人的脸,是紫韵的男朋友沈立冬。这个冷漠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怒意,却莫名的让夏至感到安心。
沈立冬看着夏至狼狈的模样和脸上的泪痕,深深叹了口气,坐到她身旁,默默脱下自己的衬衫给她披上。
“我知道我不该跟他出来,我也知道今天去招惹他会有多么危险,”夏至抽泣着说,“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还是抱着那一丝侥幸,以为他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恨我,以为我有足够的能力解决这一切,到底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人总是这样,明明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还总是自欺欺人。”沈立冬的眼神变得深邃,眼中的光芒令人捉摸不透,“我们自以为无敌,其实只是无力。”
“既是无力,顺应又如何?”夏至苦笑着说,“一直以来,我都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顺应着别人的好恶生活,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也没有心。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感到痛?为什么就没有办法淡然应对,泰然处之?”
“你的身上缠绕了太多的线,连你的心也被缠住了,缠得太紧,又怎么可能不痛呢?”
“线?是啊!”夏至轻笑,“人与人之间的线,是牵绊,也是束缚,被困住的,又何止我一人?”
沈立冬的心瞬间咯噔了一下,收起心底的那一丝不寻常,对夏至说:“那么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做别人的提线木偶,还是解开心底无法剪断的线?”
“我试过了,”夏至哀伤地看着沈立冬冰冷的眸子,“我没有办法解开那些线,缠得太紧,也缠得太累了。”
“你根本就没有努力过,没有付出真心,又怎么能得到别人的心?除了逃避,你什么都没有做。你不是解不开那些线,是你根本就不想解。”沈立冬冷冷指责道。
夏至的嘴角微微扬起,眼里满是苦涩,轻笑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背负一个人的灵魂生活有多么痛苦。五年以来,我假装忘记了一切,忘记了那个人,拼命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意外。可是到最后,没有人相信,渐渐的连我自己都不再相信自己了。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高中三年,和他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全校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我。而我,理所当然的接受着这份感情,享受着这份关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应该陪在我身边。直到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就是五年前的今天,为了救我,他从天桥的阶梯上摔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那只是一场意外。”沈立冬说。
“是啊,一开始我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可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应该对这件事负责,因为他是替我死的。”夏至的泪水凝在眼底,嘴边浮起凄绝的笑容,“如果说,一个人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敌意,你告诉我,她要怎样付出真心?她要怎样解开这些线,解开心里的结?”
沈立冬凝视着夏至,说道:“怕被伤害的人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幸福,怕伤害别人的人总是会被别人有意无意的伤害,所以我们只能付出真心,即使得到的都是非难。”
“那么你呢?”夏至看着沈立冬,“你付出过真心吗?”
“你说呢?”沈立冬冷笑道:“这个世界上,说总比做要容易。”他霍地站起身,转身便要离开。
“我说错话了吗?”夏至问。
“你过界了,你不该问我。”沈立冬冷冷地提起身旁黑色的大袋子,背在身上准备离开。
夏至蓦地抓住他的衣角,而她自己竟也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沈立冬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眉头微微紧皱。
“对不起,”夏至松开手,“还有,谢谢你听我发了半天牢骚。”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么多,我们只见过一面。”
夏至凝视着前方,平静地微笑着,眼里的哀伤化作一泓淡淡清泉。“我也不知道,只是随心而行。”她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已经失去了掩饰的弧度,清风般的淡然微笑刹那间吹进了沈立冬的心,又瞬间消失于无形。
夏至抬起头看着他,“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吗?”沈立冬问。
“没有,”一丝哀愁复又聚集在夏至眼底,凝成点点泪珠,“因为‘小南’这个名字一旦被提及,所有人都会变得不幸,包括我自己。”
看着夏至滑落脸颊的泪水,沈立冬仿佛看见了五年前的雨夜,她满脸泪痕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哀求地看着他,“都是我的错,是我让所有人都变得不幸。你救救我,好不好?拜托你救救我!”
那一天她的模样总是会出现在沈立冬的记忆里,像是摆脱不了的梦魇。沈立冬深深叹了口气,打开肩上的黑色大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架精致的小提琴。
美妙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一点一点渗入到夏至的血液中,似是慈母的手温柔地抚平着她心灵的伤,治愈着她心底的痛。
夏至如今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一晚的情景,沈立冬颀长的身影和那架仿佛注入了魔力的小提琴,总是会出现在夏至的梦境里。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她唇边如清风流云般的淡然微笑也拨动着另一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