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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润物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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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一案,以畏罪自尽告终。
刑部尚书一位暂时空缺,陆逊就很难做人。
他当街为孙策挡箭一事已经是尽人皆知,而鲁肃这件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因为得罪了孙策。
而且刑部尚书一死,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他这个侍郎。
陆逊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也许在别人看来,这完全就是司马昭之心容不得他解释。
现在刑部人员分成两拨,一拨觉得他可能上位而且是桓王心腹,讨好巴结;另外也有少数耿直之士,当日就递上了辞呈。
陆逊忍着众人的异样眼神,端坐在案几前,端着左手练写字。
帖子是那天鲁肃给的案卷,孙策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像他的人一样张扬不羁。陆逊盯着就出了神,脑中依稀浮现那日鲁肃音容,带着一贯的不屑,却也是郑重地交给他这样一份案卷。
“——好好练,早晚用得到。”
那时他才知道,这个一向严格的上司,其实什么都懂。
只是知道得太晚,还没容得他多说上一句话。
陆逊有些恻然,默默起身。鲁肃以待罪之身自尽,葬礼也不知道有没有,算算三日已过,陆逊决定还是去他府上探探。
走之前他没忘把字帖收起,藏在坐垫下。换了身素色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翘班,拐出了刑部大门。
鲁肃家门前挂了白幅,春日连绵细雨,更衬得门庭凄清冷落。树上更有子规婉转,不知疲倦地啼着不如归去,如泣如诉。
没有人应门,陆逊于是推门进去,偌大的院落石板潮湿,倒是不像有人。
鲁肃的家人因为此事,为了防止桓王牵连,早就被暗中安排避到了乡下。廷尉署好歹收了尸体装棺,难道就这样停着,也没个人管?
“混账东西你还敢来!”
陆逊只听得身后有人大喝一声,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股大力揪着后衣领扯过来,接着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十足气力,陆逊被扇得眼前一花,身子就失了平衡狼狈地落到花圃的稀泥里。
“韩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韩当“呸”了一口:“听你说话,简直脏了本将的耳朵!”
陆逊这会儿已经爬起,搓搓手上的泥:“韩将军,你打也打了,就不能给我个理由吗?”
这话虽然是询问,却也是容不得他拒绝,韩当于是轻蔑:“你借桓王上位,害死鲁大人,这理由够不?知道了还不快滚!”
陆逊无力辩驳,只是解释:“我就是来看看,大人的后事办得怎么样。”
“用不着你操心,鲁大人也不想见你,滚吧!”韩当半点不让。
“好歹让我上柱香……”
这一次韩当不说话了,直接提了他衣领,利落丢到了门外。
随后,黑漆的木门在他面前,“咣”地一声合上。
一直笼罩着的薄雾,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雨珠,湿漉漉在地上积起水坑。
陆逊抹了把脸,雨水混着血水,好像是磕破了额角,血流进眼睛里,微微有些刺痛。
“喂!”他摇晃站起,扑上去啪啪敲门,“韩将军我还会来找你的!”
门内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被砸碎的声音。
陆逊哈哈大笑,人靠着墙根滑坐下来,抬眼入目满世界飘飞的雨丝。
一双靴子,皂面白底,尖头上沾了些泥水,默默停在他眼前。
陆逊没动,依旧盯着地面水坑发呆。
那双靴子就靠近了些,近到手里的纸伞遮住了头顶落下的雨水。
陆逊抬头,那一瞬孙策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彻骨的寒意。
但也只是一瞬,再看时陆逊还是一贯的平静,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憔悴。
孙策看他脸上红印,半边脸都肿起,额角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这会儿已经不再流血,被雨水泡得微微发白。
“你还蹲在这里做什么,想作死?”
陆逊没动,还是呆呆看着他。
孙策摸摸他额头:“摔傻了?”
“王爷,你保举我做刑部尚书吧。”
这会儿陆逊眼珠子终于开始转动,湿漉漉的手盖上孙策覆在他额上的那只,这句话半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春雨贵如油。
吕蒙抖落了一下沉甸甸的蓑衣,暗骂了句酸文人就会放屁。
现在他们走到个叫仙人渡的地方,靠近襄阳。传说,这里曾有仙人飞升,故而得名。一年四季云雾缭绕,难见天日。
所以吕蒙他们悲剧,明明百米开外还是阳光灿烂,刚一踏进仙人渡地界,立刻开始下起瓢泼大雨。一行人措手不及,一车的毛皮浸了个透湿,虽然他们本意不是卖货,可是也要做做样子。
可是环顾四周,皆是水田平原,根本就无遮无拦。
拉货的那几匹马又开始不满,哼哧打着响鼻,骚动不已。
吕蒙也是为难,只怕一会儿土路全陷成了泥,车轮无法行进,那就真是被困住了。
“头儿,前面……前面有个窝棚,挺旧的,像是没人。”
吕蒙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田间路头隐约是有个像是看田人住的窝棚。
“走,先去避避雨。”
窝棚里也是四面漏雨,不过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吕蒙想起那几车货物,连忙招呼人将它们搬进棚子里。
这样一来狭小的窝棚就几乎被塞满,吕蒙把不漏水的地方都让给了别人,自己半边身子浇在雨里。
棚子外面那几匹拉货的马这会儿卸了重负,更加焦躁,不停地一圈圈打转,在树干上用奇怪的姿势磨蹭着。更有一匹好像疯了一样跟另一匹扭打在一起,拼命要把它往身子下压。
吕蒙带来的那匹高头黑马倒是淡定,鄙夷地看了它们一眼,默默躲远了些。
“头儿,这些是种马,别是发春了吧。”
吕蒙顿时僵硬,放眼一望,满目水汽苍茫。
现在的问题是,去哪里找母马来?
“不然,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吕蒙话音未落,只见一匹种马扬蹄嘶鸣了一声,居然生生挣断了拴马绳,疯了一样冲进了水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