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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节 ...

  •   那冷藏在地下多年的清醇饮料,一尝就令人想起绿色之邦,想起花神,恋歌,阳光和舞蹈!——济慈《夜莺颂》
      ——题记

      人生的伤痛都会如潮水般退去,留下面目全非的海滩,留下的和离去的:废弃的丑陋轮胎,破碎的不怀好意的玻璃片,奄奄一息的肥美的鱼,废弃的泡坏了的木料,当然,还有闪着泪光般珍珠的贝。
      狼狈而美丽。
      小山几乎忘却了曾心心念念的女孩儿,可那双剔透的眼睛凝视着你时,还是能从中捕捉到伤痛,尽管稍纵即逝——像一泓深潭中一闪而过的小鱼儿。
      日子还像从前那样,鲜活而单调。只是我的生命中多了一个非血亲的男人——陆子明。和他接触久了,发觉他是个真诚而聪慧的人,虽然偶尔有些顽皮,但无论何时都不会让我感到不适。他总是想接近我,让我走上他的轨道。可我是扶不起的阿斗,终究要辜负这锦官春色。
      小山明显比以前勤学多了,但这只是一种认真的生活态度和必须掌握的涵养,仅此而已,和那些男人是不一样的。
      天渐渐热起来,端午一过,太阳这个核电站就让人又爱又怕,越来越热的不只是天气。小山更加沉静,蕴藉,有时,我看着他,会有一些疯狂的念头,像头脑中开过一辆呼啸而过的火车,不过随即会被我悲哀地抹杀掉。
      小山这次月考成绩不错,进步了好多名,他妈一高兴,要送我对绿松石的耳环,蔚蓝的、黄豆大的稀有宝石,像夏日的天空和海洋。我执意不要,但杜女士的神情让人没有一点儿拒绝余地,我只得接受了,可心里不安。眼看小山快过生日了,我打算送他个贵重的东西还人家这份情。
      早上,气温还算宜人,我蜷在沙发上阅读王尔德的《莎乐美》,冷不防,眼睛被一双凉丝丝的手蒙住了。
      “你猜我是谁?”小山的笑声响起。
      还没等我开口,他就从沙发背后翻过来,重重落在我身边,然后跟我挤一块儿盘腿坐下,少年特有的清香直钻进肺里,我的两片蒙尘的肺叶也跟着清新了起来。
      “姐姐,看什么书呢?”
      我还没回答,他就抢了过去,看着封皮念道:“奥斯卡•王尔德,《莎乐美》。莎乐美我知道,是不是看一眼就会变成石头的那个女妖,头发是蛇?”
      “不是,那是美杜莎。这是另外一个,你不认识。”我笑道。
      他翻着那本书:“王尔德死了吗?”
      “早死了。”
      “你怎么老看死人的书?”
      “经过时间考验的才是经典呀!而且,王尔德可是我的偶像!就像你的偶像是C罗纳尔多和梅西一样。”
      “这个比喻形象。诺,给你!”他将书丢给我,然后伸长胳膊去够较远处茶几上的果盘。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我真担心他会连人带茶几翻倒,忙帮他拿了过来。
      “3Q。”小山将果盘放腿上,吃起葡萄来。他将葡萄皮和籽丢在果盘一角。
      “你怎么不把葡萄皮放我手上?”我“威而不露”。
      他有些畏惧地看了我一眼,把皮和籽转移到了自己手心里。我笑了笑,拿过烟灰缸,端着它。
      “我给你拿着,吐里面。”
      小山伸过头来,将皮吐在里面。他不时凑过来吐皮,秀发滑落,露出无一丝褶皱的后颈,敞开的衬衫领口不时在我眼皮下停留数秒,年轻的胸膛像美术书上的浮雕一样美丽,也如它一样的清晰和虚幻,这让我惆怅起来。
      然而,他那张脸还是在我的心弦上弹出了欢快的音符,和初见时相比,他变得艳丽了。他的眉毛较之以前浓黑,乌亮耀眼;那双眼睛是夜莺歌颂着的缀满星星的夏夜、结着忧愁露水的黎明、沉静艳丽的晚霞以及一切;灵活红润的唇瓣是我灵魂深处一片不可触摸的玫瑰园。
      我满心骄傲、爱情、和悲伤,想对他做些什么,诵读一首深情的十四行诗,弹一曲轻灵而情意绵绵的曲子,或者唱首凄婉哀怨的情歌,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用余光看着他,他的出现,让王尔德不比一个蘑菇更具有吸引力。
      小山不吃葡萄了,他拿出PSP,调整成了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我肩头,玩游戏,游戏奇怪的音乐声中夹杂着他偶尔的、轻轻的惋惜声和欢呼声。
      他的秀发贴着我的脸,阿片的芬芳让我晕头转向,中国人可以从猫的眼中看到时间,我却可以从你的秀发中嗅出天堂。
      “想不想去游泳啊?”我的手背挤压着他牛仔裤下的肌肉。
      他听了这话,立刻放下PSP,开心地说:“可以去游泳?”
      “骗你的!”我笑,“想不想去,想去快收拾!”
      他兴奋地跳下沙发直往楼上奔——我赶紧扶住了差点儿被他打翻的花瓶。
      他很麻利地收拾完毕,窜到我房里来。我正在挑泳衣。
      “你的泳衣还蛮多的。哇,还有这么性感的!”
      他提起一件比基尼的上衣,我一把夺过,忙塞进柜里。
      他不解地看着我:“怎么了?那件挺好的呀,你要穿上,我敢保证泳池的男人都会流血休克的。”
      “那种衣服能穿出去?不被人笑死!”
      “切!谁笑你?他们会羡慕嫉妒恨外加渴慕的,其实你身材还挺辣的。你比我妈老吗?你比她身材差吗?我妈有一打比基尼呢!”
      “我接受不了。”
      “那你还买?”
      “别人送的。”
      “呦,谁送的?”小山笑了,看起来邪邪的,很俏皮。
      “我表妹送的,她人比较open。”
      其实这是我自己买的。粉色配黑色,看起来粉酷粉酷的,胸前还有个蝴蝶结,像《美少女战士》中的水冰月——当然小山是不会知道水冰月为何方神圣的——边缘还有圈蕾丝花边,我第一眼看见就买下了,但只有独自一人时才偷偷穿上,自我怀恋一下,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穿出去的。一则,我这人向来保守;二则,我不想被人指为装嫩的老女人。
      最终,我挑了件相当密实的泳衣,两件式,上身是件盖过肚脐的背心,下面是覆住大腿的连裤裙,而且是低调的浅蓝色。
      “姐姐,你怎么老穿得像上个世纪的人?”出门时,小山打量着我说。
      “那让你妈给你找个时髦的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的终身大事。”他皱着眉,那严肃、老成的样子把我逗笑了。
      “我的终身大事轮不到你操心吧?”
      “我妈说,女人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然没人要!”
      “那我可能就没人要了。”我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得改变自己,Make a change!我们上游泳课,有的女生就穿着比基尼,某位还喜欢在我面前晃——当然我不是让你非穿这个,我倒不太赞成女人都穿比基尼——血流成河怎么办?——真的,你变个样子吧!”
      我笑了:“愿闻其详。”
      “你起码得先把头发收拾一下,烫个卷儿,或者一染,别成年一个头型——我都为你的头发默哀!还有啊,你又不太老,别总穿你妈的衣服,打扮得靓丽些,带个美瞳,然后穿上黑丝,再套件小露香肩的小黑裙。”
      “我要那样打扮,你妈直接就说:‘你可以走了!’”我顿了顿,看着小山,收起了笑容,“这样不好吗,特丑是不是?”
      小山被我突然的严肃吓了一跳,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生气了?”
      “没有。”
      “你这样真的挺好的,不骗你!”小山用肘轻轻碰了碰我,脸上带着假笑。

      我讨厌路人嗅到酒香的迷醉表情,所以死死地封住了自己的酒坛,为她涂上和大地一样的颜色,然后深深地藏匿在last fall的落叶里,和虫蛰的尸体为伴,任黑乎乎的蝼蚁在上面爬来爬去,粗粝沙石包裹着的玉液琼浆,她会碎裂,有的渗入埃土,为黄泉路上的年轻灵魂哀歌;有的飞升而上,成为转瞬即逝的云霞。
      “选择堕落意味着什么?嗜血,污秽,永不超生和永世与黑暗为伍。”

      我再更衣室关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挽头发——突然发现,这么披头散发的样子,很妩媚,于是,就这样出去了。
      游泳池人不是很多,这挺好。
      一眼就看见在泳池边手叉腰立着的小山。他的肩膀并不宽阔,却比世界上最健美的肩膀都轻松愉快,它们不用承担任何违背常理的责任和目标,既不张扬也不畏缩;胯窄窄的,天蓝色泳裤下的肌肉整装待发,将这片海洋般的布料撑得圆鼓鼓的,是饱满的风帆,准备驶向快乐的天堂岛;小腿纤细有力,叉开钉在地上,随时准备着下一个令我着魔的动作。这是一具纯粹的孩子的身体——而不是令人厌憎的成年男人那突兀的、饱胀刚硬的肌肉块,威胁着我,压迫着我,令我不安,令我落荒而逃。
      他站在阳光下,金灿灿的阳光——那简直是从这具拥有馥郁芬芳线条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白皙的肌肤辉煌地耀眼,(一个老女人在看我的甜心,这个变态娘们!)。
      “像一尊带有早秋阳光色彩的纯金塑像,像阳光一样宁静而光芒四射,还有着副白昼光辉一般的自由无畏的眼神。”——泰戈尔啊!
      小山看到了我,他走了过来。
      他伸手抓起我的一把头发,让它们从指缝滑落:“哇,我今天才发现你头发这么好,都可以去拍广告了,就像——”他转到我身后,手抚过我的长发,酥酥麻麻的触感让我身体一阵阵发紧:“——就像件水貂斗篷!”
      他似乎对自己这个比喻很满意,凑近我的耳朵,低声笑道:“以后就这样披着,真好看,我都眼花缭乱了。”
      他离我很近,赤裸的温热身子让我一阵眩晕,差点儿以为他会搂上我的脖子。
      不过,他很快转到我面前,双手抓住我的肩,黑润的眼睛看着我说:“以后就这样披着好吗?”
      “我嫌热。”
      “到秋天就可以披下来了!”他一副“就这么定了的表情”,随即又抓起一把头发,“现在人哪有这么好的头发?看见了就想摸摸,真比狐狸毛还光!”
      “去你的!我这是狐狸毛你那就是狗毛。”
      “狗毛就狗毛,有的狗狗比人还值钱。”他呵呵笑着。
      “你怎么不先下水去玩儿?”
      “等等你,发扬一下绅士风度。”
      我将头发绑了起来,用皮筋在头顶团了个牢牢的髻儿,小山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突然,他诡异一笑,我还没反应上来,就被一股力气推了一把,脚下不稳,眼前景物一花,我还来不及惊呼,就掉进了水里。
      飞珠碎玉中,我看到小山开心的笑颜。我抹一把脸上的水:“小鬼你太阴险了……”话还没说完,他也下了水,这儿的水刚到他胸膛。
      “嗨,这儿的水太浅了,没劲,我去深水区了,你慢慢扑腾吧!See you!”
      他说完就游远了。
      其实我技术也是不赖的,他竟然小瞧人?我便也游向深水区。
      夏日的早晨,清风阵阵,远处的水波金光闪闪艳丽夺目,近处的水呈浅碧色。我喜欢游泳,清凌凌的水可以让我彻底放松下来,这是另一个空间,所谓最有价值的物品都和它无关,这里没有人类精密的思虑,没有带上就摘不下来的面具,只有尽情舒展的身体。划动着亲切的水,我向着前方游去,直到世界的尽头那棵金苹果树下……我像鱼一样悠闲地和水缠绵着,静观岸上的那个世界——可是上了岸,我就必须得穿上合宜的衣服,成为人生的主演,投身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去,身不由己。
      突然,我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我想抽出脚,可是无济于事。是什么东西箍住了我的脚腕?很快,我的另一只脚也被箍住了,我心里一惊,因为那东西正拖着我的脚往下拉,我的身子开始下沉,我开始用力挣扎,但无济于事,还呛了几口水,这下我是真慌了,开始像个落水狗一样瞎扑腾,可很快就淹没在了水中,阳光灿烂的陆上风光迅速被昏暗阴森的水底世界取代,我迷离的意识中只觉得是恐怖电影里的水怪在拽着我,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迅速将我淹没……
      突然,腿上那股拉力消失了,什么东西托住了我,我的头很快露出了水面,我猛吸一口氧气,刺目的阳光下,一个水淋淋的纳西索斯在对我微笑……
      我回过神来,一拳击了过去,可小山敏捷地避开了,一片混乱的水花中,他迅速游远,我憋足一口气去追,他像条人鱼一样迅捷、轻松、愉快,还偶尔回头嘲笑我一下,我使足劲儿去游,快要体力不支时,小山已经游到了浅水区,被几个套着游泳圈的小孩子绊住了,影响了速度,我冲刺了过去,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按着就打,几个孩子睁圆了黑眼睛看着我俩。
      我们在喧嚣的人群中溅起了无数水珠,它们都沾上了我的怒火,气焰嚣张地飞向周围。
      我出够了气才发现自己竟成了泳池的焦点,于是又尴尬又羞赧,忙拉着小山向岸边游去。
      在泳池边上坐下,将脚浸在清凉的水里,我余怒未消:“你刚才差点儿杀了我知道吗?吓死我了?要真淹死了怎么办?”
      “那我就自沉泳池,给你殉葬了。”
      我不理他。他笑着,用脚一下一下地踢我的脚:“嗨,别生气了,大不了你再拉我下水也行呀!”
      “好啊!”
      他笑嘻嘻地伸过白光光的胳膊,我在上面轻轻拍了一下。
      “我可不敢,万一你少了根寒毛,你妈会宰了我。可不敢再跟人开这样的玩笑了,多危险呀!要是出了事你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他低下头,笑着说:“我知道了。”
      我看着清亮的水上映出一张线条秀气的男孩子的脸,那双眼睛明镜似得,我心里痒酥酥的,好似被一根羽毛撩拨着。
      冷不防,我猛地伸手推向他柔软的身子,扑通一声把他推进了水里。然后我迅速逃上了岸,把座位上的东西一拿,到旁边凉棚下喝饮料去了。
      “师傅,一听苹果味的美年达。”
      我呷着冰爽沁人的易拉罐饮料,坐在藤椅上,并戴上了墨镜。
      小山随后也上来了,朝着凉棚走来,墨镜下一派清凉,少年迈着长腿走路的样子分外好看。
      纤秀的少年拿着罐可乐,坐在我旁边的藤椅上。
      “说多少次了,小孩别喝可乐,里面有激素。”我从墨镜后斜睨着他说。
      “那咱俩换,你喝了激素就更年轻了!”他作势要换。
      “我都喝过了。”
      “没事。”
      他将可乐拉开塞给我,并把我手中的汽水拿走,喝了一大口,凑到我眼前笑道:“告诉你个秘诀,其实喝可乐可以丰胸,快感谢我吧!”
      我几乎将汽水喷出来:“你们这些小孩真不得了,都不知道成天想什么呢?!”
      “想着你们认为没用却可以拯救世界的事情。”
      “拯救世界?”我笑了,“我是不是该给你骄傲呢?”
      “姐姐,你在讽刺我吗?”
      “没有,讽刺自己。”
      小山不再说话。他骨节秀美的右手大拇指上戴了个银质的指环,从墨镜后看起来,色调分外柔和,泛着和暖的光。他用那个银指环一下下敲击着椅子扶手,眼睛飘到不远处一对情侣那儿:青年穿着过紧的黑色三角泳裤,女郎穿件大红的比基尼,白滑的玉背正对着我们。
      一会儿,那青年突然揽过女郎的脖子接起吻来,我吓了一跳,小山还在看着他们,我想到了一个该死的监护人的责任,故作开心说:“咱们下水玩走吧?”
      “等把饮料喝完着。”
      我很焦急,小山却瞅着我笑了:“你害怕那两个蠢货污染我纯洁的心灵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所措,小山却一脸不屑地耸了耸肩,带着孩子的不知羞耻和稚气的夸耀说:“那个男的技术不怎么样呀!如果换成我,那女的会晕过去的。”
      我长出一口气:“你妈要听见你的这话她才会晕过去呢!”
      “不过在座的是你,我的家庭教师。”
      我只有叹气了:“你们这一代小孩不得了。怪就怪现在社会风气太坏了,唉!”
      “你想存天理灭人欲吗?”
      “欲望不是什么太好的东西。”
      “是吗?”小山附过身来低声说,“嗨,姐姐,问你个问题:你还是不是处女?”
      “我要吐血了,孩子。”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寻思了一会儿,“小山,你知道七宗罪吗?□□是其中之一,犯此罪的人死后要在地狱里烈火焚身的,所以,每个人都要有贞洁的美德,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会自我克制,尤其是我们东方人。想象一下没有克制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从小就要有意培养自己克制的美德,不管是克制对游戏机的欲望还是其他的,明白吗?”
      “你说的太对了,老师。”小山笑容带着一丝嘲讽,“不过,我去年暑假去纽约姨妈家玩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女孩子,你知道的,她的父母是基督教徒,不过她告诉我,他父母信奉的是一种用恐吓迫使人遵守的宗教。她比我还小一岁,看起来却像比我大两岁。她皮肤晒得很黑,一脸雀斑,不过头发很好看,红铜色,还打着大卷儿;眼睛是灰蓝色,长在别人脸上就太平淡了,不过长在她的脸上却特有神采,她身上有二十七个环儿,还吸过大麻,她永远那么满不在乎,潇洒,独立,简直酷死了!”
      “你认为那很酷吗?好幼稚啊!”我摆弄着我的指甲说。
      小山突然严肃地看着我,说:“我给你说件事,你别给别人说,也别骂我,好吗?”
      “什么事你说吧!看我什么时候把你说的告诉过别人?”
      小山稍稍迟疑了一会儿,咬着唇笑了笑,说:“那女孩儿是我表弟的邻居,她和我表弟上床,但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后来有一天,她让我去他家,她说我太幼稚了,什么都不会要被人笑话的,然后就和我上床了。”
      小山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松,还撇了撇嘴,显得既无可奈何又全然无所谓的样子——哦!我心里的叹息是落在湖面的一片有气无力的柳絮,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美国啊!纽约小妞啊!无知的可怜家长啊!太平洋的风和洋流啊!该死的发达交通和迅捷的通讯——蛛网般的互联网已经把什么都毁了,我们在脆弱不堪的蛛网上生存着,这样即使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落网了一只蝴蝶,拉萨的人也可以立刻感知到。
      我满怀着复杂心情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稚嫩花骨朵。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敢用我姓氏的尊严打赌这个孩子的冰清玉洁。然而,离开冥顽玻璃罩的玫瑰不能阻止蝴蝶和蜜蜂的亲狎,即使他有个尽职的看护者。不过,玫瑰是属于清风和雨露的,虽然这多多少少会损害到他与生俱来的娇红花瓣和嫩黄花蕊,但他会用迷人香氛把路人吸引至前,令人眩晕。只要小心避开古怪吝啬的园丁和尖利的刺,完全可以像个少女一样惊赞渴慕地欣赏他,抚摸和亲吻他柔滑如丝的芬芳花瓣。
      小山冷不防将我的墨镜摘掉自己戴上。
      他慵懒地坐着,宽大的□□镜遮住了柔和的眼神。他的额头像所有的孩子一样,饱满而方正,包藏着无数绮丽的念头和馥郁的思想;东方男孩特有的秀气的鼻尖泛着微光;人中有道分明的凹槽,显得聪明而坚定,连到他微翘的上唇,相比之下,丰满闪亮的下唇还更活泼一些;下巴光洁而圆润,深深的下巴沟使他的整张脸都显得娇憨。散漫的夏日光子在他奶油般的皮肤上跳动着;锁骨比鼻梁还精致;胸膛一条微凹的线健康而青春逼人;柔软的腹部因他弯腰的姿势有条褶子。他以手撑头,胳膊肘支在膝盖上,看向别处,偶尔用撑着头的可爱手指搔搔下巴和面颊,嘴角间或浮起一个甜甜的微笑。
      “我说你怎么老盯着我看?”小山的笑语青春无敌,我却立刻慌了。从我这个角度看到的只有墨镜上变了形的天地,蓝的天,绿的水,红红绿绿的众生,却看不到墨镜后那双贼溜溜的眼睛。
      我脸上发烫,忙喝一口饮料掩饰。
      小山靠在椅背上,左手握着饮料,右臂撑着扶手,右手自然地掩着嘴,我不确定他现在在看什么,就不敢再一直盯着他看。
      冷不防,我一把摘下墨镜,正撞上来不及避开的一直斜睨着我的眼睛。
      小山楞了一下,有几分羞怯和尴尬,不过很快被孩子的厚脸皮和满不在乎取代了,他将银指环卸下来又带上,反复玩着,看着我微笑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看你吗?因为感觉你好老呀!”
      “滚远点儿!”我免不了不悦。
      “你真性急呀,我还没说完呢!”他笑得嫣然如花,嘴角微现梨涡,“后面还有一句——那是开始的印象,跟你呆久了,感觉你一点儿都不老,真的,以前那都是错觉,现在的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年轻姑娘,魅力四射!喏,那儿有个男人在看你呢!”
      小山朝一处努了努嘴,果然,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在看我,淫猥的眼神瞅在他认为性感的地方。我皱了皱眉,心情更不悦:“杜小山,你不说话没人觉得你是段木头!”
      “好吧,我不说话了。”小山低下了头,不过嘴角有丝诡异的笑,像印度的宝盒一样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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