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长歌》白云漫

56、第九章 山川忆处形影归（4）

　　见胭脂被侍卫完好地带出来，朱祁钰松了口气，看着她被拥着上了轿子，才将撵舆的帘子放下。等到了乾清宫，朱祁钰走下撵舆便将众人遣退，走到胭脂面前，微笑着托起她的手说：“我没有骗你，是不是？”

　　听到朱祁钰没有说‘朕’，胭脂心绪复杂，微低着头感激地说：“谢皇上。”

　　朱祁钰牵着她的手往房间走去，说：“其实，我最不愿意听到你叫我皇上。”

　　胭脂听了垂眼看着地上，一个字也没有再说。只听得前面的朱祁钰说：“钱皇后的眼疾是因为她长期流泪，生生哭瞎的。朕一直让御医前去看她，只是不想让你知道了担心。”

　　胭脂听了，抬起头来看着朱祁钰的背影，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与他幼年相识，可是到如今，却还是没有猜透他的心思。

　　走到房间门口朱祁钰轻轻推开了房门，一边牵着胭脂进去，一边说：“如今春寒料峭，你还是少出门，等到过几日，花开得盛了，朕再带你出去好好晒晒太阳。”

　　胭脂听了浅浅一笑，进得屋了便解下自己的斗篷，刚把斗篷放在架子上，就感到身子一紧，他的气息从耳后传来。

　　她一惊，本能地想挣开，却听到他的声音说：“你不会再留下我，一个人走了，对不对？”

　　胭脂听了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听得他继续说道：“我恨了你八年，我告诉自己，你是因为他是皇帝才嫁给他……现在我是皇帝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胭脂神色一沉，说：“如果，我想要的是出宫，你会给我吗？”

　　朱祁钰一听放开了胭脂，不解而愤怒地看着她，说：“你到现在都还想着离开！来人！”

　　胭脂惊然地看着朱祁钰，在门口候着的雅茗和晚情推门而进，只听得朱祁钰愤怒地命令道：“从今天起，不准娘娘出乾清宫半步，否则提头来见！”

　　晚情和雅茗见皇上突然暴怒如此，立刻战战兢兢地仆地答道：“奴婢遵命……”

　　子时，夜幕深沉得如同梦魇，月光从窗外倾泻而下，窗边的鸟笼里，小不点儿正缩着身子酣睡。
　　胭脂从床上起身，拿起床边的衣服披在身上，然后轻轻点了灯，拿起桌上的寸楷，在一张二指宽的字条上写下：今囚于长春密室，锦衣卫守，无人可近，平安勿念。

　　写完，胭脂便从梳妆台底部的抽屉中，将一个精致的小信筒取出，绑在小不点儿的腿上，然后对着月光将小不点儿放了出去。

　　末今枯坐在密室的角落里，她是被蒙着眼睛带到这个密室来的，除了知道外面应该有一片树林，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像是听到有鸟扑棱棱飞过的声音，没一会儿像是听到有人踏在屋顶上。屋顶？末今一惊，今天胭脂来看的她的时候，屋顶便有过瓦片移动的声音。

　　末今警觉地往屋顶望去，那声音像是往门口方向而去，接着便是门口两声闷哼。

　　还对锦衣卫下手了，此人若不是极其胆大，便应该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的江湖中人。末今正如此想着，突然门就被踢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着白色蒙面衣的女子。

　　“又是你？”末今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方朱，“既然都是老相识了，你那面纱可以摘了罢。”

　　方朱冷笑一声将面罩扯下，说：“呵，跟踪于胭脂整整三个月，总算让我找到你了。”方朱说着从腰间取出了千鳞鞭，却并不急着出手，像是饶有兴趣地想玩玩自己的猎物。

　　“既然你我有杀亲之仇，那就请姑娘赶快动手罢，毕竟，过不了太久媚毒司的人就会来了。”末今不紧不慢地说道。

　　方朱一听杀气一凛，立刻往末今挥出鞭子，末今足尖一点，腾空飞上了房梁。千鳞鞭尖头往回一收，再往上向她攻击时，末今便如蝙蝠似的，翻身往旁躲去，将方朱引到了密室的另一端。

　　密室狭小，方朱的鞭子施展并不顺畅，末今手上没有武器，便只专心防守。身后的鞭子如同银蛇一般，蜿蜒着紧随其后，末今在房梁上飞身环绕了几圈，刚好将千鳞鞭绕在横梁上。

　　接着末今便一个旋身，往开着的密室门外飞去。方朱见了立知中计，于是奋力将千鳞鞭从梁上拽下，横梁折断立时瓦砾倾倒。

　　末今出了房门，便从门口倒着的锦衣卫腰间抽出长剑。剑刚入手，哗的一声瓦砾倾覆，方朱便追了出来。

　　手上有了兵器，末今便无任何惧怕，回身便开始迎战。长鞭如出水蛟龙，旋转着往末今飞来，末今见了便以剑着地飞身躲过鞭头。千鳞鞭触到长剑，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方朱见了将鞭子一收，重新发力往末今袭来。末今见了舞出剑花绕上鞭子，鞭子迅速在剑身上缠成了一股结，接着末今将长剑如飞刀般掷出。

　　见长剑横劈着剑身旋转飞来，方朱立刻仰身闪躲，但仍旧晚了一瞬，长剑割破了她的领口。贴身的白玉佩从领口滑了出来。

　　躲过长剑，方朱右手将鞭子一收，左手则稳稳握住了剑柄，却不料这时末今已从另一个锦衣卫身上抽出了另一把剑，直往她握鞭子的手袭来。

　　方朱一惊，干脆左手直接将缠着鞭子的长剑扔出刺向末今。末今见状心下一喜，鞭子的优势就在于全身柔软，不仅能够缠住他人的兵器，而且让人找不到能攻击鞭子的着力点。

　　但是缠上长剑后的鞭子，不仅长度和重量变得不适宜操纵，而且末今能够不费力地就通过长剑，改变鞭子的走向。于是末今手里的长剑一劈，鞭头的长剑立刻失去了方向往旁飞去。

　　末今趁机足尖一点飞身往方朱袭来，飞到方朱近身时，末今看到方朱领口露出的一块白玉，神色一惊，急急收回剑锋。

　　但是因为方才的攻击是使出全力，如此临敌收回力量，末今立刻重心不稳，往旁跌倒。方朱见了
　　立刻将鞭子一收再一掷，鞭头的长剑直往末今刺来。

　　末今闪躲不及，长剑刚好刺穿了末今的肩头。

　　方朱见得手，于是手上力道一收，末今身体里的长剑被生生拔出，末今惨叫一声，肩头立刻血流如注。方朱抽出剑后，将剑从鞭子上取下，长鞭挥出再次刺向末今的左胸。鞭子如一条毒蛇，直直穿入末今的心脏。末今却并未闪躲，唇角带着微笑，坦然地受下了这一鞭。

　　方朱见末今突然故意受死，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松了，将鞭子从末今体内抽出。末今顿时如一个被抽了线的木偶，全身瘫软地躺在地上，嘴里汩汩地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