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纵七夜》安于夕

40、幻路（八）掘尸

　　“你们……”秦钰的身躯猛烈地颤抖着，阿布三两步上前扶稳了他，他吸了两口气，似乎是想定定神，却还是急迫的问道，“当时在我的边上？”
　　罗放不断地点头，声音抖动着，“当时天还没有亮，我们就听见你在原地疯吼着我们的名字，当时我们几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猛的就醒了，发现你一个人跟疯了一样的不停地在原地跑着，我们上去叫你，拦你，你却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似乎……就完全感觉不到我们几个了。前一秒还瘫坐在地上，后一秒你把我们所有人都撞飞了，然后跑走了，我们怎么追也追不上，你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秦钰像是崩溃了一般的小声呢喃着，呆滞的望着前面，猛然间大叫道，“怎么可能？我醒来之后只有装着眼珠子的箱子！你们根本不在！你们都消失了！我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你们怎么可能就在我的身边？你们要是在我身边的话，我怎么可能看不见你们？我……”秦钰猛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打了一个冷哆嗦，颤颤的看了一眼罗放，问道，“那之后呢？我跑了之后呢？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追了你好大半天，但是最后还是跟不上，你就突然跟一个似乎是使不完力气的人一般。吴矮子说会不会你觉得这个地方有些不对劲，或者你是中了邪气，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神经受了刺激，才有这样的举动。此地我们也不宜久留，赶紧回到原地收拾东西赶紧走，但是，我们转了半天的时间，发现，我们回不到原地了。”
　　秦钰脸色一沉，“回不到原地？”
　　“不不，应该说，我们回到了那个水湾，但是那个水湾似乎已经不是我们原先待过的水湾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吗？原先的水湾后面有一片丛林？当时我们还猜测会不会有猛兽从丛林里面窜出来？”罗放轻声道，“但是我们回去之后，丛林不见了。水湾的四周，全是山。东南西北都是山，但是山却很低，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植物，一根草。就相当是说，四周的山把水湾围在了中间，我们被困死在了里面，要想出去，唯有翻过其中的一座山。”
　　“这…怎么会…”
　　罗放苦笑着摇摇头道，“当时都是吓坏了，吴矮子最镇定，他默默收拾好东西，说道要想活命只能翻过这座山，说完指了指南边的一座山。我们瞬间的慌乱在此刻也就平静了下来，可能也是邪乎的看久了，就觉得没那么吓人了。我们开始动身翻越那座山，虽说山上光秃秃的，没有杂七杂八的植物，但是山路却很好走。太阳没过山，我们已经快走到了山顶。”罗放很平静的叙述着，似乎上面的一切都是别人的经历，而他只是一个说书人。他慢慢道，“入夜了，山路根本看不清，吴矮子说咱们在原地休息吧，要是贸然登山看不见路万一掉了下去，也就完了。大家累了一天也就都同意了。
　　夜里很黑，我们几乎都看不见对方的脸。这时不知道谁突然提一句，哎，你们有没有觉得眼睛很疼？我的眼睛什么事情都没有，就笑骂道你这小子平日带色的东西看多了吧？现在长针眼了？
　　大家笑了两声，猛的，吴矮子突然说道，秦钰是不是之前也问过眼睛疼的事情？瞬间，黑暗中寂静了下来。我们谁也没敢张口说话，都想起了你白天疯狂的模样。刚才问眼睛疼得那个人颤着声大笑了两下，说道你们可别吓唬我。说完之后，就提议大家唱歌接龙。平日的山歌都拿出来亮亮嗓子，省的冷清。
　　当时死了一个，你又疯跑走了，我们就剩下了五个人，于是开始一人一句接着唱歌，唱了也不知道多久，我都晕晕乎乎的了，突然吴矮子凑到我的身边，用极小的声音急促的对我说，你快听！是不是就剩下四个人的声音了？我浑身一哆嗦，立马就醒了过来，侧着耳朵听着，吴矮子的声音，另外两个人接着唱，接下来是我唱，然后…又是吴矮子的声。他抖着唱了一句唱不下去了，打着颤问道，哥们，是不是谁睡了？怎么就四个人唱歌了？
　　周围的人一愣，马上反应了过来。你还记得烟仔吧？他好抽烟，咱们给他起的外号的那个？他当时随身带着火柴，马上划亮了一根。光照到一张惨白的脸上。又有一个人死了。”
　　“是…不是那个问你们眼睛疼不疼的，死了？”秦钰声音嘶哑的问道。
　　罗放点了点头，道，“是他。他，当时他的嘴里，鼻孔里甚至是耳朵里面，全是泥，他是活生生憋死的，但是为什么？就和第一个那个被水淹死的人一样，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死的时候，我们一点察觉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傻了眼，呆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们根本不敢停在那个地方，但是又看不见路，更不敢随意走动，只能硬生生的忍着恐惧，在冷风之中熬着熬着，祈求这第二天赶紧到来，求着让我们能活着回去。我的眼睛一直睁着，却又怕也感觉到那种疼痛，秦钰，你知道吗…我简直要疯了！我真的快要疯了…”罗放声音苦涩的很，“好不容易挨到了有了点亮光，我们马上动了身，却觉得周围很奇怪，但要说奇怪我却看不出来那点奇怪，只能什么都不想拼命的赶着路。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走了多久，烟仔吼着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停下来整顿了一下。
　　烟仔点了颗烟，咋嘛两下看着周围，突然道，你们不觉得有些不一样吗？
　　当时我们一愣，早上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了来。烟仔指了指对面北边的山道，你们不觉得，这几座山离得进了吗？就好像，要合在一起似的。
　　我心一惊，条件反射的往山下眺望看着那个水湾，确实！那个水湾小了！这四座山慢慢的在往一起靠拢，似乎是想合在一起！而我们正好就在那个山的里面，要是山靠合在了一起，我们也就被挤成人肉泥了！
　　谁也顾不上歇息，想赶紧翻过这座山，猛的，烟仔突然跪在地上，他拼命地捂着自己的眼睛，嘴张的很大，像是在叫唤什么，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的身上开始冒烟，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开始冒烟然后竟然有火苗着了起来！我们身上唯有的水浇在了他身上，反而火势越来越大！
　　他像是没了疼的感觉，就那么坐在地上，任凭火在他身上燃烧！”
　　“烟仔…被活活烧死了？”
　　“……烟仔死了之后，我和吴矮子想拖着最后一个人，继续逃命。谁知，他也摇摇头，说道，疼。
　　我还一愣，吴矮子却反应过来了，刚想揽着他，他就捂着眼睛纵身一跃，从山崖下跳了下去，身子撞击岩石的闷响被山谷的回声拖长，回荡……
　　一下之间，死的死，跑的跑。我和吴矮子却没有时间想别的，山的距离离得越来越近了，使劲往山上跑着，快要到山顶的时候，山之间的距离快不到半米，吴矮子腿短，跑的慢，我就拉着他，咬着牙往上面走着，谁知老天要跟我们作对一样，猛的摔了一跤，瞬间那山像是想把我们吸进去一样，吴矮子在最后的时候，猛然间用肩膀把我顶了上去，猛的冲我吼了一句，秦钰！然后我就被狠力摔倒了山顶，四座山在瞬间合并在了一起，伴随着骨肉被碾碎的声音……”
　　罗放哽咽了两声，之后似乎是再也说不出来什么。我和柯霂临有些不知所措，在长时间的寂静之中，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什么他会说我的名字？”
　　“你知道吗，秦钰，我在山顶的那一霎那，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就是那个玉如意，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手里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样东西。我捏着那玉，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整个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着，叫的就是你的名字。在之后我回到了镇子里，你并没有回来，我的眼睛开始疼，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啃食着我的眼睛，然后慢慢地变化成现在这副模样，这眼睛是还能看的到东西，但是，长这样一双眼睛，谁不把我当成怪物？”罗放叹了口气，“我们在那水湾到底遇到了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全都不知道，但是四十多年来，脑子中的那个声音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
　　“我吗…”秦钰喃喃着，脸色蜡白。“为什么……”
　　“这么说…”柯霂临突然小声问道，“您去云谷镇找白仙人，是为了您的眼睛？”
　　秦钰看了他一眼，慢慢点点头，道，“当时我的眼睛开始病变，没有一个人敢接近我，就算去北京的大医院，医生也说不出个一二。但是当时，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我的生命，我身体里的能量，在不断不断的从我的身子里往外流，我猛然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最终去了云谷镇，白仙人当初说道我的眼睛没得救了，但是保住命还是有可能。最后，他先嘱咐我这些年一定要给他写信说自己的行踪，然后又告诉我，不能再回到我的故乡，不能回到我熟悉的地方。于是我开始闯荡到了缅甸，开始淘玉…但是，白仙人最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他说什么了？”
　　秦钰迟疑了一下，道，“他说，终究点连线。”
　　“点连线？这指的是什么？”我不禁上前了一步，问道。
　　“不知道…我…”
　　“玉王……”细弱的声音。我回头错愕的看了眼云妮，她浑身哆嗦着，抱着手中的木盒子，她颤声道，“您说的是古烟山，对吗…”
　　“没错，怎么？…”秦钰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问道。
　　“虎子！虎子他们去过！”云妮带着哭腔吼道，“虎子他们那几个死了的好像都去过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