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申江》醉芯

1、楔子

　　20年后
　　飞机，正平稳地翱翔于云端，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腾云驾雾的感觉，是这么得令人怦然心动。眼波透过机窗，缓缓流连于鱼鳞般的云朵，层层叠叠，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茫茫的大海之中，自由，徜徉。
　　晶莹的指尖划过那张泛黄的照片，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怔怔的盯着照片中的那个女子，她绑着两个小辫，身穿红色的坎肩，笑得正甜……而她身旁的男子，则穿着白色西装，脖子上戴着红色的领结，他那绝美的俊容，淡淡的笑意，仿佛有一种魔力，似能摄人的心魄。
　　这张相片，自她五岁懂事的时候起，便再也没有离过她的身，母亲看她把这张相片视若珍宝，也就由得她来保管，她绝不会忘记那一天，母亲将她温柔地抱上膝盖，细声叮嘱道：“程程，既然喜欢，你就拿去吧，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好好保管他，这张相片代表着娘此生所有过去的记忆。”
　　五岁的她当然不明白母亲此时眼中打转的泪珠代表着什么，只是似懂非懂地看着相片点头道：“娘，你长得真好看，这位白衣服叔叔也长得好好看……他是谁？”
　　她的母亲柔和的目光缓缓落到照片上的男子身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娘也不知道……”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每每想到母亲当时的神情，她的心便没来由地痛。十几年来，她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她甚至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可是她不在乎，这一生中，只要有母亲温柔的笑容，她便能够活的快乐，但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却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完全地破灭了。
　　她还记得母亲临终时，紧紧抓着她的手道：“程程……你答应我……一件……一件事……”
　　她只是一味地点头，握着母亲的手又再紧了紧，柔声道：“娘……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母亲安慰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程程，你听娘说……娘没多少时间了……那张相片……相片……”
　　她掏出相片，递给母亲，却见母亲吃吃地笑了，那笑容，纯真得犹如回到了二十年前照这张相的时候。
　　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尽管她答应绝不流一滴眼泪。
　　母亲苍白的手掌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颤抖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笑道：“别哭……程程……你听好了……相片上的这个人……他叫许文强……二……二十年前……我来到法国不久以后……他……他就死了……娘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赶得及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缓缓道：“娘……你想说什么？”
　　母亲苦笑着摇了摇头，吃力地从枕下掏出一封信塞到了她的手里，接着道：“我死了以后，……把我的骨灰带回上海……和……和他葬……葬在……一起……”伴随着眼角流过的泪滴，母亲的手终于缓缓滑落。
　　她为母亲守了一年的孝。
　　一年以后的今天，她带着母亲的骨灰，终于坐上了回上海的飞机。
　　她小心翼翼地将相片藏好，掏出那封皱巴巴的信，第四十五次打开它。
　　娘的一生，原来如此坎坷。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双目微闭，原本只想合眼假寐一会儿，却没想到竟沉沉睡了过去。
　　“啊……你什么人啊！！”尖锐的叫嚣声终于把她从梦中唤醒，循声望去，只见身旁的男子正在剧烈地呕吐，正巧吐在了他隔一个位置的老妇人生上。
　　男子一个劲地道歉，那老妇人却仍旧不依不饶，揪着他的衣领非要让他赔钱。
　　男子讪讪道：“我……我真的没钱……”
　　老妇人冷笑着叱道：“没钱？没钱你走路啊……还装什么大款坐飞机？！你知不知道我这身羊绒大衣值多少钱！5000块！5000块那！实在赔不起，那就上警察局吧！关你个三五年也好啊……”
　　男子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出声了。
　　她已经忍无可忍，猛地站起了身，大声说道：“老太太……您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你要和后辈计较那也就算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但你穿着劣质羊绒大衣出来招摇过市还愣是要人家赔你那么多钱那就太得寸进尺了吧……”
　　那老妇人的脸色由红转黑，又由黑变绿，颤抖着身躯气急败坏道：“你……你竟敢说我的大衣是劣质的……”
　　她处变不惊，笑容依旧明媚：“你自己瞧瞧你的衣角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何须我说？！”
　　老妇人回身一看，果然衣角有一大块的大衣的内层脱线翻出，露出红红白白的棉絮状的填充物，那老妇人已羞愧得无地自容，灰溜溜地躲回了自己的座位。
　　男子像是舒了口气，抬头向她望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像是盛满了一池清泉，教人瞧了有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那男子终于害羞道：“谢谢你刚才帮了我……能否请教小姐芳名？”
　　她扑哧一笑，“我叫冯程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