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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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五月里头，天气越来越热，太皇太后便去了甘泉宫避暑，却把我留在了长安，说怕皇上想召见我见不得人。襄儿和一些素日玩得好的宫女都跟着太皇太后去了甘泉宫，我又不敢搬回家去住给父母知道这事，只觉得一个人住在长乐宫里好生无聊。没想到刘彻像能把人看透似的，竟白天让我去的次数也变多了，有时甚至还让我去他那个上林苑。
我原先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戳脊梁骨，那天用过午饭过后觉得实在无趣，便在长乐宫内散步消食，走过广阳殿的水廊，刚想转弯，就听见水廊边的一处暖阁里两个当差的宫女正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我一时好奇，不免停下脚步，躲在墙后挖起来墙角。
“每晚都去，你要说没什么我还真不信。”一个宫女压低了声音道。
“听说晚上又给送回来的，应该不会吧，而且她好歹也是侯爷的女儿，太皇太后跟前红人，这样没名没分的算什么？”另一个宫女道。
我无奈地笑着摇头，虽说清者自清，但这被人误会的滋味当真不好受，于是又听另外个宫女道：“皇上的心思，我们那里知道，你且看着，过不了多久，那未央宫里又得多个娘娘了。”
真真好笑，这种无稽之谈我实在是听不下去，刚想抬步离开，谁知一不留神踢到了墙角的一块石头，把我给疼的说不出话来。
殿阁中的宫女听到了动静，忙开了窗子探看是谁，我心叫不好，当下灵机一动，朝着前面的方向佯作唤人的样子。
“蔓儿，你跑慢些，仔细摔着了。”蔓儿是长信宫里的一个小宫女，此刻我也只能把她拿出来说事儿了。
我跛着脚小跑，故作吃惊地看向窗内两个宫女，笑道：“你们在这儿呢，有没有看见长信宫的蔓儿啊？”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一起摇头。
我叹了口气，佯作生气道：“那个小蹄子，没事老爱跟我闹着玩，自给儿一人跑的没了影，让我一番好找。方才我看见她站在那墙头许久，便想吓唬吓唬她，不知怎的被她发现了，一溜烟的人又没了。我急着追去，却又撞倒了那块破石头。”
我指了指地上的石头，道：“疼死我了。”
两人似是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些许笑意，其中一宫女道：“蔓儿那丫头素日里最是调皮的了，手脚又灵活的很，我们平时和她玩闹也追不上她。”
我笑道：“可不是，个鬼丫头。”然后顿了顿，说：“那我再去找找，你们忙自个儿的去吧。”
两人应了一声，我便立时跑了开去。
等走远了，我才敛去笑意，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来。这种背地里被人说三道四的滋味当真不好受，我还是先回自己屋里去好了，眼不见为净，等得空了再和刘彻说说，免得我的清誉都被平白给毁了，好歹我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了，这要是被以后的夫君知道了，心里还不得膈应。
回到屋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只觉得日子越发难打发，便将前儿个刘陵送来的修改过的《淮南子》又看了看。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见一个小宫女跑进来，脸色奇怪地对我道：“冉姑娘，皇上来了。”
我一愣，自从太皇太后去了甘泉宫避暑后，刘彻就再也没踏足过长乐宫，今儿怎么忽然就来了。
我点了点头，便跟她走了出去，刚走了没多久就见刘彻信步踏了过来。
我和那宫女给他行了礼，他便挥挥手让身旁的内监宫女们都退下。
“皇上今儿个怎么亲自来了。”我道。
刘彻似乎心情很好，脸上带着笑意道：“朕刚在上林苑打了好些猎物，差人带了些獐子来给你尝尝鲜。”
虽然我不爱吃这些野味，但这毕竟是皇上的赏赐了，我当下忙俯身谢恩。
他受了礼便在廊子的长凳上坐了下来，看了看我，道：“你似乎不怎么高兴。”
经过这么些时日的单独相处，我对他的畏惧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深了，所以我大着胆儿转身看向他，复又低头道：“冉儿有一个请求，想请皇上恩准。”
“说来听听。”
我咬了咬牙，说：“冉儿想请求皇上减少召见冉儿的次数。”
他一愣，继而笑道：“这是为何？”
“冉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皇上每晚召见，实在是，实在是于皇上的清誉不利。”
“是于我的清誉不利还是于你的清誉不利？”他反问。
我支吾了下，张了张嘴想说话，就听见刘彻骤冷的语气问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没有。”我否决道：“这是我自己琢磨的。”
刘彻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好吧，朕允了。”
我长舒了口气忙不迭地行礼道谢，刘彻却用他那双褐眸直直看着我，道：“朕就这么招你讨厌？”
我一愣，这哪儿跟哪儿啊，我怎敢讨厌您这千古一帝啊，这么想着我忙摇头道：“没有啊，皇上何出此言？”
刘彻笑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四顾看了看这周围的风景，道：“这天怪热的，朕听说去年夏天的时候你给老太太专门做了那个……那个绿豆汤解暑喝。”
我道：“是的。”
刘彻看了看我，道：“今天还有吗？”
合着是想喝绿豆汤的，我笑了笑，道：“自然是有的，皇上是想喝吗？”
见刘彻点了点头，我便道：“只是眼下绿豆还未煮，皇上需得等一会儿，或者过会儿教人送去未央宫。”
刘彻挥挥手，道：“不必如此麻烦，朕就在长乐宫待会儿。”
他既如此说，我也无法，只得让他稍等片刻，自己去了小厨房煮绿豆去。
我刚打发了厨房里的宫女，准备自己倒置，没想到刘彻竟也跟了来。
我一急，道：“厨房里热气重，皇上还是会回廊上去吧。”
刘彻却并不理会我，径自走向锅灶，看了眼，道：“这便是绿豆？”
我点头，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再劝他，自顾往锅子里加了水，又点上柴火，便让它且煮着。
刘彻想是从未见人下过厨，所以看的津津有味。水开了之后，我将锅盖掀开，扑面而来的热气中透着绿豆特有的清香。
刘彻道：“煮好了？”
“没呢。”我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去减火候，道：“还得煮一会，把里头的水都煮干。”
起身之后我想去拿身后的锅盖，没想到刘彻就站我身后，我刚转身就和他撞个正着。
他伸手搀扶住我，我自知失礼，想挣脱了他赔罪，然而他却牢牢抓着我不放，我动弹了好几下都挣脱不了，又不敢太张狂，他毕竟是皇上，于是我一时尴尬地站在那儿进退不得。
而刘彻正直直地看着我，挣扎间我对上他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忽然浑身打了个机灵，便再不敢动弹半分，在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我竟然看见了自己尴尬的脸。
我几乎整个身子都被贴在他的身上，而他手中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我只觉得胳膊生疼，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小厨房内安静的出奇，唯有我身后锅中的水发出“噗噜噗噜”的声响。刘彻的鼻息拂过我的脸，隐隐透着杜若的香味，我瞧着他，一时竟有些痴了。
“皇上。”等我回过神来，轻轻的唤了他一声，示意他松手，奈何他全然不为所动。
我只觉得心脏跳动的格外厉害，脸上火烧似的发着烫。我并非未经世事的纯情少女，前世也曾谈过一次恋爱，所以未必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我自己的感觉，那种感觉竟然和前世初恋时一样，虽然又羞又恼的不行，心里却是甜的。难道，我竟也喜欢上了这个恣意飞扬的少年天子了吗？
我不敢再看他，低垂下了头，道：“水要漫出来了。”声音细不可闻。
刘彻沉默了许久，微微蹙了蹙眉，方才放开我。
按礼宫女是不能背对着皇帝的，然而我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取了锅盖便连忙转过身去，不敢再与他面对面。我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口锅子，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却总感觉有一双眼一直在瞧着我，我知道刘彻一直站在方才的地方一动未动。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又浮现在我面前，我缓缓闭上眼，不愿再去想，然而即便闭上双眼，那双眸子竟复又出现在我脑海之中，那双透亮的眸子似有某种魔力，看上一眼，便是一世的沉沦。
这样不知站了多久，我才想起锅里的绿豆，忙掀开锅子一看，此时水倒是已经煮干了，但是绿豆全部黏在了锅子上，这锅子绿豆算是报废了。
我懊恼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转身对刘彻道：“不能吃了。”
刘彻往锅中瞧了眼，也没再多问，只随口应了声。
“皇上若想吃，我便晚些时候在做些，教人给您送去。”我道。
“你为何不请自来送？”
“皇上方才允了我的请求的。”我道。
“可是……”刘彻微微俯下身来看着我，伴有杜若幽香的气息再次拂过我的脸：“朕今晚想见你。”
他那颇为暧昧的口气使得我的脸又开始发烫了，此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知道必须说些什么，然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见我尴尬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放心，朕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居然鬼使神差地颇为不放心地问道：“真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刘彻又笑了笑，站直了身子，径自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这厨房里的热气果然重。”
刘彻没过多久便离开了，他一离开长信宫，我便松了口气，只觉得方才的一切似是一场梦，极为不真实，在回廊上站了许久出了半天的神，我才又回到小厨房去，将锅子洗了，重新煮起绿豆，晚上还得将绿豆汤送去未央宫。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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