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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去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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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风,吹起生死与感情离别的愁绪,相遇、相恋、也许还没到相爱的地步,但也绝不会让你成为孤儿,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一天,你就是我想要守护的人儿,我们能邂逅就是最好最好理由!
——区天麒 2009年4月13日
生命的神奇在于至今还没破解人类什么时候开始来到这个地球,它的神奇在于生于死的相互交替,我们破解了生的奥秘,却不知道死的神秘,人死后……归于无?看似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但想深一层似乎又并不符合。
能量守恒定律告诉我们,消失的能量其实只是以另一种形式转化成别的形态,人去世化成灰,是为死,但怎样转化呢,通过受精卵重新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婴儿和化成灰的死去的人……似乎根本无法转换。
反正古贝灵曾经用这些话去问物理老师,结果被物理老师很不客气地骂了一顿,骂她:“别尽想些有的没的,把心思用到正常的学习上来!”
有时候在街上看到殡仪馆的车驶过,古贝灵都会很迷信地念一句“佛祖保佑”,以免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但当有一天,事情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时,她突然发现……原来人的生命并不神秘,说死就可以死,什么定律、什么研究都他妈是废话!
早读过后,古贝灵刚吃完早餐,除了入党那次单独找她说过话的班主任,找上门了……
“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家吗?”区天麒看着神情恍恍惚惚、脸色苍白的古贝灵,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短程票。
“你快点回去上第三节和第四节课,我……我先走了!”古贝灵接过区天麒手中的车票,凄然一笑,走上车,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天下起了小雨,在公路上缓缓移动的大巴将车窗外的景色慢慢往后拉扯,窗,里外都被打湿,不同的是,外面的是雨水,里面的泪水。
这个世界很不公平,富人生前享尽一切荣华富贵,即使死后,也最后的一次华丽——奢华无比的葬礼;穷人生前熬尽生活困苦,可死后,最后得到的可能仅仅是是一张草席,又或者是殡仪馆提供的一口一次性棺木。
家里稍微有点钱的都不屑用殡仪馆提供的一次性棺材,因为听说那棺材底板太薄,质量不过关,曾经发生过把遗体装进去,但抬到半路,棺材板穿底,遗体掉出来的恐怖事件。
古贝灵很想大声质问为什么要用殡仪馆的棺材,为什么不买一副好一点,但看到她那满头银发,跪在灵床前的舅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古贝灵很讨厌舅舅的这个家,如她自己所说,若不是她外婆在,她死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家……如今,这个说法……残忍地变为了现实!
让她唯一觉得温暖的亲人走了,离开了,一句话都没留给她、最后一面都不让她见就去世了……
每次村里有人死了,死者都会被抬到祠堂安放,看到外婆躺在从她生前睡的木床上拆下来再组合成的灵床一动不动,安详地闭着眼睛的时候,古贝灵觉得这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悲伤的梦,醒来一切都会恢复……
但是主持葬礼事宜的老村长要她进屋点香磕头的那一刻,她知道,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六年前,不,已经又过了一年,是七年前了呢,七年前……她还小,面对自己爸爸的遗体,她不敢去牵他的手,觉得很可怕,不敢靠近,如今,随着年龄的长大,她变大胆了,敢跪在灵床前,握着她外婆的冰冷的手哭泣了。
学过生物、学过政治哲学,所以知道生与死是大自然的规律,只是……真当自己的亲人躺在冰冷的床上、全身冰冷了,不再有生命气息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奇怪:人为什么就会死掉呢,为什么会突然间不说话了呢?
点完香,磕完头,她看到了老是骂外婆老不死的舅妈此时头上正戴着白条,哭得稀里哗啦的,看起来比古代二十四孝的媳妇还要悲痛欲绝。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婆娘,古贝灵的眼睛恐怖极了,冰冷中带着像血腥的通红,如果她此刻能化成猛兽,她第一个将那“二十四孝媳妇”给撕裂!
农村,虽然贫穷,但对葬礼却极为重视,一般有三天,第一天和第二天是守灵,第三天是出殡,但古贝灵家实在没什么能耐,有钱人家五六副锣鼓,舞龙舞狮,像办喜事多过办白事地为死者做最后一次的风光,但她家,就隔壁村的祠堂和她舅舅家所在的祠堂各出了一副锣鼓,两副锣鼓吹吹打打跟着殡仪馆的车到火葬场门前,这是农村陋习,但…似乎大家都不想改变。
葬礼过后,古贝灵坐在窗台,埋首膝盖间,脑海里全是外婆的身影以及一起经历过的岁月……
“这是不是一场梦呢?”古贝灵翻出区天麒给她的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懵然地询问道。
电话中的区天麒没有说话,古贝灵只听到电话里传来他的呼吸声!
“我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成了孤儿了,这是不是一场梦呢?梦醒了,外婆还在,会和我说笑话,跟我说,等我嫁了之后,生了孩子,帮我带孩子,可为什么这不是梦,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如果这是梦,让我梦到梦醒的时候可以吗?”
沉默了许久,区天麒终于说了句:“我在你家屋后!”
一如既往白衬衫加风衣、蓝色牛仔裤、干净的白色板鞋……这一刻,古贝灵这三天来的思念与失去至亲的切肤之痛彻底爆发了!
区天麒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眼睛浮肿的人儿,心里流过丝丝奇异的感觉,似心疼又似怜惜,说不清道不明。
她平时再没心没肺、再古灵精怪、再冷漠,但终究还是个女孩子,遇到亲人离逝,同样会哭得跟泪人没什么两样。
屋后的那块石头上,两人并排坐着,她说话,他听着……
“早知道过年的时候不那么早离开家了,可是这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只想早点出去,那时候外婆的身体还很好,我听隔壁的人说,外婆死的那天,还煮饭扫地、还和他们有说有笑的,突然就心脏衰竭走了,真奇怪!”古贝灵脸上的泪水自看到区天麒后就没有断过,或许……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还原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爸在我十一岁那年被工地吊机上吊着的煤炭掉落下来砸死了,妈跟人跑了,剩下我一个人,如果没有外婆,我都不知道日子怎么过来,初中那婆娘不给我读书,是外婆求舅舅的,高考失败,能到水寨镇复读,遇到你,也是外婆帮我求舅舅的,可是……”
眼泪不再是一滴滴往下掉,是一行行划过脸颊,区天麒几次帮她擦干,但她的眼泪又立即涌了出来,似乎无穷无尽,要把心里的悲痛全部随着眼泪宣泄出来。
“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爸爸是这样,外婆也是这样,突然就没了,呵呵!”
“比起被病痛折磨了许久才去世,这样突然离开…又何尝不是老人的一种福气呢?”区天麒这样想,但没有说出口。
“不说这些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这么晚了,你住哪儿?”古贝灵用手擦了下脸上的泪水,但总是擦不干净,最后还是他拿纸巾帮她擦干净。
只是眼中还有水雾在流转……
“小胖他老家就在你隔壁村,没有人住,我暂时住在他老家!”
朋友,可能会在你无法预料的情况帮你一把,让你在前进的道路上有同行度过难关的勇气。
区天麒送走古贝灵之后,越想心里越不安,曾经他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对她的求救不闻不问,选择漠视,他说要试着保护她,他不想空口说白话,原本他只是想问一下小胖知不知道双华镇那个学案村的具体情况,谁知道小胖突然整个人兴奋起来……恨不得将五华县他知道的每一个地方都告诉他。
没办法,兴奋呢,同桌快两个学期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区天麒总觉得她在这里一点都不安全,还记得过年她回来的时候,额头上还隐约看得到淤青。
“不知道,在想一些事情,我可能……很难再回学校了,没有了外婆每个月哀求式地叮嘱舅舅,生活费都是个问题!”很现实的问题,古贝灵闭上眼,似乎并不愿意去想这些问题。
“你坐好些,借我躺一会!”古贝灵换了个位置,头趴在区天麒大腿上,整个人沿着石头躺睡了过去。
区天麒以为古贝灵就是累了,想躺个五六分钟,结果没想到她竟然睡着了……冷风吹得他直达哆嗦、脚也麻痹,偏偏又不忍心弄醒她!
黑暗中,头枕着区天麒大腿的古贝灵嘴角浮现出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意……
她真的只是想考验一下他的耐力到底有多大,并不是真的想睡着的,只是这三天来的哭和精神上的折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想有个安心的怀抱让她闭会眼、休息一下!
结果……睡着了!
区天麒苦着张脸,脚麻痹得想动都动不了了,突然间,一道胖胖的身影在黑暗中就像一只狗熊在跳动着向他走来。
“你……”等区天麒看清来人和他手中抱着的毛毯后,心里着实有些感动。
“嘘嘘……”小胖肥硕的身子一晃一晃的走来,将没有吵醒古贝灵的前提下,将区天麒的脚放到石头上,不用弯曲着,使血液能完全流通,又把两张毛毯盖在他俩身上。
做完这些,小胖露出了个憨厚的笑容,对区天麒先是竖起“大拇指”以示赞扬,后又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最后身体一晃一晃的像个小偷,偷偷轻手轻脚地隐入黑暗之中。
可爱、忠厚老实的同桌……区天麒对黑暗中的那个身影露出了个感谢的微笑,若古贝灵没睡着,肯定又会骂小胖,抢走区天麒对她笑的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