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纾》月下小酌

121、三毒

　　当时只道是寻常，是遗憾还是嗟叹，明月朗星在万年不变的淡然里细数了多少相似的轮回，没有一成不变，哪怕再如何平静如水也抵不住岁月蹉跎、人世变幻。
　　执壶独酌，龙玉纾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几乎每一次她暗中出宫都会有璃族的杀手如影随形，她也想悠闲一下。璃族的到来并非没有利处，至少龙玉纾已经渐渐将璃族来人当做了磨练‘轮回’的道具，她身上永远隐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显露无疑。
　　璃族的刺杀的确杀意十足，可是流露出来的掣肘之感轻易就能让人察觉到缘由所在，璃族的少主还在龙玉纾的手里，甚至生死都在其一念之间，璃族不会冒着真正激怒龙玉纾的风险大肆动作。璃族在没有万全的把握将她们的少主从龙玉纾的层层壁垒中无恙夺回之前，她们一直在不断的试探龙玉纾的底线在哪里，而这个阶段内，龙玉纾何尝不是在看着她们而推算着璃族的现有实力。
　　两仪殿内静谧无声，紫菱一不在，龙玉纾的目光扫过奢华空寂的殿宇，耳边似乎回响起司徒云升的偈语，懒散一笑不甚在意：是不是寂灭的结局已经不重要，她想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握在手中，而该付出的代价早就想好并备好了。
　　“深情怎偿？”清脆灵动的嗓音从偏殿的殿门处传来，有仙童一袭月白清澈无尘。
　　龙玉纾转首，两仪殿在旁人眼中是铜墙铁壁，就连璃族想要来刺杀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在真正不留下‘实际证据’的情况下成功，可是这份森严在一个八岁稚子的眼中几乎形同虚设——宇文袂，对龙玉纾有着无法解释的依恋的男孩。
　　“下次再无声无息的出现，我杀了你！”青的短剑抵在宇文袂的颈上，面无表情。
　　“你是痴还是嗔！”宇文袂对颈间锋利的短刃视而不见，小小的身上静静流淌着沉静安然的气息。
　　龙玉纾眼眸中光芒闪过，对青柔声道：“去看你家小殿下，她不是总缠着你让你教他武功么？”
　　“我只会杀人！”青收剑，小脸绷紧，对宇文袂没有半分遮掩的厌恶：“我不喜欢你！”
　　“呵！”龙玉纾终究是没忍住笑，目送青别别扭扭的走出两仪殿的大门，“她厌恶你的理由，你知道么？”
　　“憎恚！”宇文袂行至龙玉纾身旁，仰起头注视龙玉纾温柔却不曾含笑的双眼，“痴为林鸾，嗔为青，那么贪为何？”
　　龙玉纾挑挑眉：“你不必知道！”
　　“你知道，天底下能为你调三毒为心，设六道为阵的只有我一个！”宇文袂眉宇间的青涩散尽，一双蕴含灵气的眼睛映出龙玉纾刹那血色的心境。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罢！”龙玉纾身体后仰倚在凤座软垫之上，一只手撑着下颚好整以暇仿佛等待听戏的纨绔，“朕听着！”
　　“玉纾说话一定要是‘朕’么？”宇文袂眨眨眼睛，娇嫩的唇瓣勾起的弧度纯然透彻，“我是因为你才醒来的，你一定要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么？”
　　“你母亲告诉我了，紫微星复苏的那日是你自出生后七年第一次睁开了眼睛，结束了长久的沉眠。”眼中猩红散去，淡色的眼眸遮盖了一殿的光华，“那么我问你，你睡着的七年，梦到了什么？”
　　宇文袂看着眼前的人，眼中闪过痴迷，伸出手想要触碰龙玉纾的脸庞却无奈发现不管如何都够不到，只能遗憾地收回手：“玉纾知道觋么？”
　　“司徒云升！”龙玉纾脑海中闪过一个清雅无双的身影，有些事情豁然开朗，“他做了什么？”
　　“觋有祈愿之力，消耗自己的生命为了天下苍生祈福祝愿就是他们的本职！”宇文袂轻轻颔首，稚嫩的脸庞中几分迷茫，“他在七年前祈愿，转世灵童的苏醒推迟至帝星复苏之日，你来了我便醒了！”
　　“朕并不是帝星，你，司徒云升还有你的母亲都知道这件事情！”龙玉纾的笑容中浮现无谓，眼神讥讽，“朕只问你，你要什么？”
　　“不问问我的事情么？”宇文袂端端正正的站在龙玉纾面前，黑白分明中有着水色轻灵的眼眸中流露出追忆的色彩。
　　龙玉纾只是看着宇文袂，从容中弥漫沉暗。
　　“你可以更轻松！”宇文袂看到龙玉纾的无动于衷，只能无力地叹息，“为什么不去选择更平坦的道路！”
　　龙玉纾的表情柔和，言语清淡：“朕为何要去走旁人设计好的路？”
　　宇文袂苦笑，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哀伤：“如此说，竟是我害了你！”
　　“如果又是渡与不渡的话就不用说了！”龙玉纾的眼神漠然，不染六尘的脸上连一丝偏执都没有，“我只是，不愿为忉利天众！”
　　“一念成劫，果报如此！”宇文袂眉宇间的青涩重回，天真如稚童，“话说再多，玉纾也听不进去，告诉我那个贪是谁？”
　　龙玉纾悄然敛眉，吐出两个字：“羌竹！”
　　“若不想说就不必说了！”宇文袂浅浅一笑，天真无邪，“届时，你总会说与我听的！”
　　龙玉纾对此话不置可否。
　　宇文袂在龙玉纾的眼神下转了目光，低声问：“尔可有三毒缠身？”
　　“痴嗔贪都在这里！”龙玉纾指了指自己已不再跳动的心脏，“璃族为祭，五十年为限，而后，灰飞烟灭！”
　　宇文袂郑重言道：“好，我应你！”
　　“想要什么？”龙玉纾看着宇文袂，释然渐渐笼罩了整颗心。
　　“为你逆天！”宇文袂在心底轻轻咀嚼这份龙玉纾绝不会接受的心意，看见后者安逸的表情却将说出的话悄然变换：“纳木错之畔渡你不成却成就了我百世的劫数，此番终于可以有个了结了！”
　　“可惜，有这份记忆的只有你一个人！”龙玉纾俯身，冰凉的指尖上泪滴温热，“转世灵童是佛祖化身，怎可为妖魔拭泪！”
　　龙玉纾温柔的表情映入宇文袂干净的双眸，使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不肯救赎是他到最后都无法挽回的遗憾和执念。
　　“回和雅宫去罢！”龙玉纾收回了手，“你的小殿下还需要你扶持引导！”
　　宇文袂深深看了一眼龙玉纾，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三毒为心。。。”龙玉纾垂首看向指尖凝而不散的清澈泪滴，送至鲜红唇边却是充满亵渎之意，“何必五十年！”

作者有话说

　　回头会有宇文袂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