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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番外 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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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上)
“老人家,您小心,慢一点。”李垣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扶到门边,嘴里还不忘千叮万嘱。待老婆婆出了门蹒跚着离去,屋里一下子就冷清起来。
时至小寒,昨晚刚刚下过一场雪,几条冰棱挂在檐下,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逐渐融化滴下水来。李垣站在门口,看看白茫茫的大街,眼见天色已晚,对门卖烧饼的老伯也早早收了摊。街上空空荡荡的,这个时辰本就不会有多少人来。刚准备拴上门,却听到了踩着冰渣子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人慢慢走近,见到李垣也是一怔,不过很快恢复了先前冰冷的样子,此人正是苍衍。
李垣看着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将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冲来人笑了笑开口道:“不如进来喝一杯吧?”
苍衍何等精明,自然知道李垣别有用意,便顺水推舟跟了过去。进了里屋,满屋都是浓郁的草药味。屋里的布置极其简单,都是些陈旧家什。两人在矮几旁坐下,李垣倒了一杯温酒推到苍衍面前。
苍衍却不接,看向李垣:“想不到你在这行医。”炉子上的一壶水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屋里渐渐暖和起来。
“只为生计罢了,小毛小病还会看看。但这病——却还要请苍公子医治才行。”说着李垣拉起袖子,直接进入正题。只见他的手臂皮肤上布满了溃烂流脓的疤痕,煞是可怖,一直延伸到肩胛处。
苍衍看着,脸上不见一丝惊讶:“哦?这病倒是不知如何医治才好。”
李垣直直望向他,不怒反笑:“我听说苍公子要在这留段时间,可是因为桫椤果有了下落?”
“哦?我倒不知道你对这东西也有兴趣?”苍衍抿了口酒道。
“呵,我是怎么知道的苍公子无须深究,这么些年来你一直在寻找桫椤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食了它便可助你恢复原有的法力,对吧?”
对面的苍衍依旧不动声色。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李垣说着起身立于苍衍面前:“就赌你……会不会爱上我,苍公子要是输了的话,就将你现在在找的东西让给我,如何?”
“呵呵,”苍衍听着有趣,“你倒不想要我治你那手了?”
“如果你真爱上我了,到时还怕你会不救我?”李垣说着,目光有些狡黠。
“那你凭什么就那么肯定我会同意?”
“不过是个赌而已,犼族之王不会这么没自信吧。况且——这也就是个无聊的消遣而已。”
“……好,我就陪你玩玩。不过还要加一条。”
李垣疑惑地看向他,苍衍阴森一笑,凑到李垣眼前:“你说你会不会爱上我,要不要也赌一赌?”
随后苍衍就在县里住了下来,每次从李垣药铺门前经过,总能看到李垣忙碌的身影。不管病人有任何的疑问,李垣都会耐下性子回答,丝毫不见当年公子哥儿的样子。而对于先前的那个赌约却不见李垣有丝毫举动,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那天,李垣只是木然地说道:“好,要是我输了,悉听差遣。”
苍衍坐在李垣药铺对面的酒肆,二楼靠窗边的位置,看着李垣的一举一动,总觉得跟印象中的那个公子哥儿很不一样,渐渐地也就觉得无趣起来。
北爻县是北方的一个小县城,冬季往往比其他地方要来得早些,时间也长。
近来县里频频发现孕妇被杀,弄得人心惶惶,苍衍隐约也有所怀疑。
夜晚,天寒地冻本来街上就人迹稀少,苍衍提着盏青灯独自走在大街上,没走多久就听得巷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苍衍停下脚步拐了过去,便看见有个人手中提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在他脚边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女人,被人开膛破肚已死了多时。
“果然是你。”苍衍沉吟道。
李垣转过身对上苍衍,眼神平静,上前与苍衍擦身而过就径直离开。
回到药铺也不管身后跟着的苍衍,顺手便将手中未足月的婴孩扔入沸腾的锅中: “多年以前,有人和我说过吃这东西可以长生不死。”说着往炉子里加起炭来。
苍衍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你就这么想要永生?”屋里子满是血腥味,就是满屋的药味也掩盖不住。 “入了魔道的魂魄是丢到阎王那也不收的,我不想做个孤魂野鬼,可这□□正在慢慢腐烂。”几年前李垣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一开始本以为是因当年被苍衍抓伤所致,可渐渐地就发现了异样。即使抓痕好了,□□却在慢慢溃烂,后来几年李垣辗转各地寻求原由,终于得知但凡人与妖怪有过肌肤之亲后身体便会被妖气所噬,魂魄也将被刻上魔印,轮回不得。李垣起身脱去满是血污的衣衫丢于角落,换起衣服来。
溃烂的左手臂在苍衍看来很是刺眼,两人一时无话。
“苍王请自便吧。”不一会儿已经穿戴完毕的李垣便将婴孩盛入碗里,背对着苍衍径自吃了起来,全然不顾一旁的苍衍。
转眼好几个月过去了,苍衍闲来无事依旧坐在药铺对面的酒肆看着李垣。李垣好像从不出门,每当夜幕降临,李垣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任何动静,只是隔三差五李垣便会出去“猎食”。有些时候李垣也会请苍衍进屋喝杯酒,但也仅此而已。
其实早在苍衍到来之前,李垣就在县里买下了这个小药铺,凭借前几年在玄冥阁学到的医术帮街坊邻里治治小毛小病,一天倒也很是忙碌。
苍衍每天这样看着,心头渐渐地起了一个恶意的念头。
某天,苍衍依旧坐在酒肆二楼的窗边位置,对面药铺里的李垣正为人把脉开方。突然不知是谁将一杯滚烫的茶水泼向了李垣的左手,李垣吃痛地凝眉,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候在一旁等待医治的病人上前撩开了衣袖,在看到李垣溃烂皮肤的瞬间众人吓得连连后退,深怕被传染到。李垣放下衣袖,看众人像看妖怪般瞪着他的眼神,勉强笑笑:“只是先前受过伤罢了。”
苍衍看着从药铺里四散开来的人们,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没过几天,李垣得了怪病的消息在县里传开了。
苍衍经过清冷的药铺门前时,目光憋见李垣正看向窗外,右手抓着一小坛酒,不知是光线照射还是屋里昏暗的缘故,李垣的头发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白。
苍衍没来由的心头一抽,抑止住自己想走进去的脚步,径自离开了。
苍衍在山林里施法建了一座小院,四周布满结界,一般人看不见。之后便在后山住了下来,偶尔会到街上转转,每次经过李垣的药铺门前,都是大门紧闭。
也许已经离开了吧,苍衍这样想着,渐渐地便不再去了。
某天听得院子外传来断断续续地叫喊声,苍衍不耐烦地走出了结界,看到浑身污血面容焦黑的李垣正靠在一棵树边,模样狼狈不堪。
李垣朝他虚弱地笑笑:“我跟着你来过,知道这里。”
苍衍站在一边静静听着,李垣无力地垂下头,声音变得飘渺而不真切:“果然被发现了呢,那些孕妇……他们说我是妖怪,放火要烧死我,呵,我明明是人啊。为什么你要把我变成这样……”李垣的声音越来越低,似在哽咽。就在苍衍以为李垣已经晕死过去的时候,李垣再次开口:“能否让我在这待上一阵,我已经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苍衍默默看着,走上前将李垣抱起进入结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