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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太子病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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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过后,龙子玥惨白着一张脸回到鳯停阁,手上却不见他打算亲自前去取回来的狐狸裘。安珞见他神色有异,料想情况似乎是不太对劲儿,于是抬眸问道:「怎麽了吗?你的脸色好苍白啊。发生什麽事了?」
「我.......,我没事.......」他悽惶惶说着,双眸已幽深不见底。
「你的心神好像不太好?让太医来看看。」她握住他的手,心中又是一惊,「啊,手怎麽会这般冰冷啊,得拿小炉过来暖暖手,别冻坏了!」说着,随即遣人去取手炉过来。
他冷然的看着她逼真的演出。
她对他不是真心的.......,为什麽宗轩总能说中?!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而他却像个傻瓜一样被蒙骗着,连事实也看不清。
没想到这麽多年来的恩爱、两相缱绻,居然全都是在作戏,在得知事实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已不再痛彻心扉,反而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心灰意冷,看着她对他虚假的关心便觉得讽刺。
他不自觉的抽出被她握住的手,眸光掠过亭下搜寻着儿子的身影……,那个已然成为他此生唯一的羁绊,却倏地立起怒道:「他在餵我儿子吃什麽?」
安珞抬眼望去,发现安瑄正在餵璘儿吃饼,心中疑惑不解的说:「是桂花糕,刚刚才从我这边拿过去的,一块桂花糕他们甥舅俩分着吃呢。」
龙子玥却是撇下她,快速的步下台阶,走到儿子跟前蹲下来,提起袖子仔细的替他擦掉嘴旁的饼屑。
安瑄见他匆匆下来,料想姐夫不会再让璘儿玩了便迳自跑回亭上姐姐那处去吃糕饼。
「饼别吃太多,饭会吃不下,要多吃米饭,我的璘儿才会长大啊。」他细细交代着。
璘儿点点头却伸出白胖胖的小手,替父亲抺抺眼泪,「父王,你怎麽哭了?」。
「父王没有哭,是刚刚在屋裡被炉子给薰的,吾儿啊,父王带你去项城好不好?咱们父子俩人离开皇宫到项城裡去过生活,那裡有山有水,物资丰饶,日子不会过的比皇宫还差,甚至比宫裡还更好……」
「把娘也一起带去,咱们三个人在一块儿。」璘儿眨着圆滚滚的双眸,天真的说着。
他将儿子紧紧搂进怀裡,悲痛的说:「你娘不必跟去.......,就咱们两个,儿子啊这世界上你有父王,父王有你就够了,咱父子俩相依为命,拥有彼此。」
「可是,璘儿会想娘啊!」
「璘儿有了父王就不会想娘了,在项城裡快快活活的过日子,父王带你去钓鱼、打猎,等你再长大一些,父王要亲自替你戴上帝冠,以龙氏的身份号召天下,直接在项城登基为帝,这一生别回皇宫了,父王不喜欢这裡,项城便是我们父子的堡垒,我们的新皇宫啊。」
「那麽娘呢?娘在皇宫裡,璘儿去项城会看不到她,璘儿会想娘。」璘儿稚声稚气的说着。
「傻儿子.......」他心疼的抚着儿子稚嫩的双颊,内心的痛楚却无法告诉他,只淡淡一笑,「你跟父王真像,父王很开心,无论如何父王都会保护你……」
她对他不是真心,那麽她对他的儿子也会是真心吗?
他们父子俩是如此相像,她不会真心爱着替他生下来的孩子。
当初她迫不得已离开心爱的男人嫁给他。她对他本来就不是真情,再加上她对哥哥被害死的怨怼,她有多麽的痛恨他、讨厌他.......
他伤心的端详着脸蛋与他极为相似的幼子,他该怎麽告诉这个幼小的儿子,他们父子只不过是她确保龙金氏利益的工具。
这麽小的孩子怎会懂得什麽叫做「虚情假意」?尤其对方又是自己的生母,他该怎麽承受这种残忍?
现在带他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他还小久了便会忘记自己的亲娘了。
而他被她所刺伤,那颗滴血的心久了伤口也会癒合。
「走吧!」他起身牵着儿子白白胖胖的小手。
「我们要去那裡?」他抬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的迷茫。
「去爹的地方,今晚咱们父子在崇华殿一起睡,明天一大早便啓程到项城去。」他对着儿子笑道。
今生,他只要有这个孩子便已足够。
璘儿似懂非懂的转过头看着鳯停阁上的亲娘,眯着眼笑道:「那麽璘儿先跟父王走,明天再来接娘.......」
天空纷纷飘起了片片雪花在空气中姿意的轻舞着,带来了一阵阵袭人的寒意。
*
当晚龙承璘突然感染风寒,高烧不退。
他小小的身躯如同火碳般滚烫着,粉扑扑的脸庞因为发烧而变得红通通,痛楚让他的小脸总是紧皱着眉头,虽然喝了药昏睡了,醒来时却在床榻上低低鸣咽着。
稚龄的他年幼体弱,突然高烧不退,群医在崇华殿严阵以待。
璘太子病重,安珞急着赶往崇华殿见儿子,才刚走到殿门口,月池拿着斗篷追出来,「陛下,先披着再出去吧,外面天冷别跟着病倒了。」
她替主子繫上斗篷,一抬头却见琥珀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还差点儿跌了一跤,见到她们居然也不行礼竟是急呼呼的掩上门扉,慌慌张张的说:「陛下,快!快逃啊,殿下拿着剑过来了.......,他要杀了妳啊!」
「妳在说些什麽?亲王要杀陛下?!」月池听了又惊又惧,深怕是琥珀说错了。
一路急奔过来尚气喘吁吁的琥珀嚥了口水,用力的点点头,急急说道:「真确无误,亲王拿着凌霄剑正杀气腾腾的赶过来,快来不及了,陛下,快!快逃啊!」
「璘太子病重,他又发疯了吗?」月池禁不住嗔道。
安珞心裡却感到无比的震惊与恐惧,莫非璘儿他.......
她的孩子又死了吗?
不!不会的!她的璘儿不会死!
他才五岁啊,苍天不会那麽残忍的夺走他的小生命!
思及此她已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早已顾不得其它便要往崇华殿奔去,这时却见丈夫怒气冲天的踹门而入,啪的一声巨响中,他执着一把闪着冷冽青光的长剑直直的朝着她的胸口,狠狠地刺过来.......
他那双愤怒夹带着仇恨欲置她于死地的眼神,令她哀痛欲绝,她悲凄的低喊一声:「龙儿.......」
剑尖突然偏了一下,偏离了胸口直接刺中肩窝。
鲜血倏地从她的身上冒出来,缓缓流下,滴得地砖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在一旁的月池吓得失声尖叫。
他满怀愤恨的拔出长剑,任由她摇曳摆动两下后摔倒在地,月池赶紧奔过去,俯下身替她捂住伤口,伤心哭道:「陛下,妳没事吧.......」
「别管我!」她却推开月池,抬头对着龙子玥心慌意乱的问:「璘儿!我们的璘儿,他.......,你告诉我,他没事吧?」
「妳没有资格提到我儿子!」他暴怒不已,嘶吼道:「哼,妳这个恶毒的女人,妳为了龙金氏的帝位居然诅咒我的儿子死!妳咒我的孩子死啊,我龙子玥是瞎了眼才会爱上妳这样的女人!」他说着,居然落下泪来。
「你在胡说什麽,我一句都听不懂,快告诉我,璘儿他没事吧?」她哀哀说着,一心一意只担心儿子。
他这麽失常,璘儿会不会已经……
在旁的琥珀忙不迭的说:「陛下请放心,璘太子尚在病中,姜太医还在旁边看顾着。」
闻言她登时放下心来,却瞥见丈夫的左手上正紧握着一轴金色捲轴,捏得死紧。
她的心裡一阵发寒.......,快速的定定心神,转过头对着月池等道:「妳们出去罢!」
「可是.......」月池迟疑着不敢退出。
「朕命令妳们,出去!」她威严的下起命令来。
月池心知有要命的事儿,这回不敢迟疑便跟着琥珀一同退下。
「哼哼,害怕自己丑陋的真面目被别人发现吗?」他冷冷嘲讽着,将手上的捲轴往她身上狠狠一甩,捲轴顿时散开来,沉沉的一声后便飘然掉落在她跟前的地上,露出令她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她的父亲在病塌前逼她立誓,若不将安瑄扶持为帝,她的孩子将会长不大,她当场痛哭不止不肯立誓,母亲便抓着她的手,沾着父亲的血,硬生生的盖上这个血手印。
将月池等人赶出去,就是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的父母为了帝位是如何的丑陋不堪,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她的眼泪如雨般潄潄的滴落下来,悽怆的问:「你那裡得来的?」
「龙国自认为最尊贵的皇太后,妳的好母亲拿给了我,要我答应妳改立龙安瑄为太子,要不然我儿子就会被妳给咒死。妳们母女俩可真狠毒啊,全是一丘之貉。」
「我母后吗?」
有父母如此……,她低垂着头,伤心悲泣,眼底尽是无奈与悲伤。
「哼哼,嫁给我,虚情假意的对待我,原来全都是为了替龙金氏谋夺帝位,十年了……,妳可真是忍辱负重啊,连儿子都肯替我生,是!他是我的精,我的血,可是好歹他也.......」他不禁红了眼眶,哽咽道:「他也在妳的肚皮裡待了十个月啊,声声唤着妳为娘啊,妳怎麽狠的下心来?怎麽忍心咒他不得长命啊,就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吗?就因为妳们想要抢夺龙氏的江山吗?」
十年夫妻日子不算短,他却从未试着理解过她,总是任意的误会她,仇恨她。她心如刀割,痛心疾首的说道:「璘儿是你的精,你的血,难道他就不是我的骨,我的肉吗?我含辛茹苦怀着他十个月,忍着剧烈的疼痛才把他生下来,我亲自哺餵他,为了怕奶水不足天天要太医煎药给我喝,你知道我有多麽讨厌那个味道,得知孩子在偏殿哭了,我无法入睡,非得遣走奶娘亲自安抚,看着他在我怀裡沉沉睡去,我才敢就寝;孩子病了,我食不下厌,恨不得替他承受所有病痛,他是我的心肝啊,这些你不是历历在目的吗?」
「是啊,妳演技高超,连太上皇都被妳骗了,对妳放了心,而我呢?哈哈哈!」他仰天纵声长笑却涌出泪来,「我龙子玥一直被妳耍得团团转啊!」
「十年了,我嫁给你十年了,我龙安珞是个怎样的女子,你终究还是不明白啊!」她的双眸蕴着无限的悲伤与失望,随着冷寂的泪水滑落。
「妳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他冷哼一声,咬呀切齿,厉声道:「那麽就来看看妳龙安珞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他紧抓住她的手腕朝誓书上拖过去,狠狠的往下一压,她的手掌顿时紧紧的压合在血手印上。
时光彷彿回到那个可怕的时刻,她被父母所逼迫,她的手掌沾满了父亲腥热黏稠的鲜血,当时的血腥味瞬间又袭回来了,她吓得失声尖叫,痛哭流涕。
「完全吻合啊!」他不理会她的失常,冷冷笑道:「想抵赖都难啊。」
「我根本没立誓,血手印是被抓着手硬盖上的啊!」她摇摇头,心痛哀悽,伤心落泪,太医却在此时匆匆跑过来,一进门便跪倒在地,惊慌失措的说道:「不好了!太子他快不行了.......」
话还没说完,龙子玥早已一个大步跨出去,安珞不顾伤势也跟着快速奔向崇华殿。
*
曾经那个凋梁画栋,奢华无比的崇华殿如今却瀰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璘太子病势沉重,病情危急,龙子玥回到崇华殿后心碎伤心的赶走了所有人,一个人在病塌旁守着儿子,无声流泪。
侍候的人都跑光了,姜太医却独留在隔间低低叹息着:龙氏啊……
安珞内心慌乱在病塌前紧紧的抱住儿子,流泪道:「璘儿,娘的心肝宝贝啊,你一定要好起来啊,娘不能没有你啊.......」
瞧见儿子的病容,她几乎肝肠寸断,忍不住低声啜泣,龙子玥突然回过神来,怒目瞪着她,吼道:「妳给我滚出去!」
儿子病重,安珞心如刀割早已泪如雨下,伤痛不能止,她固执的摇摇头,「这是我儿子啊,我的儿子啊!」
「别在这裡给我虚情假意!」他无情的扯住她,将她狠狠的往外拖,忽地耳边却传来幼子的低喃声:「娘.......,鸣.......,娘啊.......」
「我儿子在叫娘了啊!」她苦苦哀求着丈夫。
什麽也比不上璘儿来得重要。他咬着牙,怒道:「好!我答应妳,我如妳们的意,妳立刻去下诏,癈掉龙承璘太子之位,改立龙安瑄为太子,妳们要天下,我给!快点去破除妳那该死的诅咒,放我儿子一条生路!」
安珞摇摇头,委屈落泪,「我根本没有咒过誓,那裡来的诅咒?那个血手印不是我自愿盖的啊,怎能做数,你为什麽不肯相信我啊?」
「要哭,要闹,去找妳心爱的男人去,别在我们父子面前演戏了!」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怒气冲冲的拽着她便往外走,出了寝殿居然用力一甩,任由她摔倒在地。
她惨叫一声,伤心欲绝的抬头凝视着冷酷无情的丈夫。
「妳滚吧!」他冷冷瞪视着她,眼神充满着伤人的怨恨与不信任,「妳要天下,我只要儿子,等璘儿病好了,我会如妳所愿带着他远离龙国。如今得偿所愿,天下已经是完全属于妳龙金氏了,妳已经得到了一切也该满足了,去享受你们苦心经营得来不易的尊荣吧,别再来纠缠了!」
话才落下寝殿的门已碰的一声,用力的閤上,沉重的声音在廻廊裡响荡着。
安珞迅速的爬起来扶在门上,痛哭流泪,她狠狠地敲着门,一遍一遍地哀哀哭求,「开门!快开门啊!让我见见儿子,璘儿他在喊娘了啊,我分明听见璘儿在喊娘了,龙儿求求你,让我见儿子一面,不要让我恨你啊……」
无论她如何把门敲得碰碰作响,无论她如何哭得嘶声力竭,裡面始终无一回应。
「开门……来人啊,快开门啊!」她虚弱无力的嘶喊着。
若大的寝殿却无人敢回应。太子病重,亲王随时会抓狂大开杀戒,侍从们全都躲起来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璘儿啊……,我的璘儿啊……」最终她只能在门外嘤嘤哭泣着。
她会恨他,她一定会恨他。
璘儿……,他到底病得怎样了?
她好想再抱抱他,好想再听他叫声娘,她好怕从此再也见不到儿子了,那简值会要了她的命。
「真该死,崇华殿的丫头跟内侍们都死到那裡去了?怎麽连一个人也不见踪影了啊?」背后传来她母亲哼哼唧唧的抱怨声,不到半刻便听到她凄厉的嘶吼声,「哎啊,哀家的女儿啊,妳怎麽流血了?受伤了吗?那个没天没理的畜牲他伤了妳了吗?」
她倏地抺去眼泪,转过身子恨恨的瞪着崔太后,怒责道:「妳做了什麽?妳为什麽总是一遍又一遍的伤害我,难道我不是妳亲生的女儿吗?妳为什麽要这样对待我?这屋子裡面的两个男人都是我的命啊,妳为什麽要害我失去他们,妳为什麽要让我这般恨妳!」她伤心悲泣的数落着自己的母亲,句句透着失望与寒心,「妳真的是我的母亲吗?」
回想起幼时母亲对她的疼爱,如今竟是满怀的伤痛与怨恨。
崔太后突然嚎啕哭了起来,委委屈屈的说:「我的儿啊,妳怎麽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妳不认娘了吗?妳怎麽可以这麽伤哀家的心啊,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姐弟啊,自从那个小子入宫以后,我们尊贵无比的身份便一落千丈了,贵族们只肯承认龙氏,我的丈夫,我的女儿就算登上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尊,却不是唯我独尊,一样得受制于龙氏,只能当个纸糊帝王,纯粹摆设用,在龙国一切都是龙氏说了算,只要有龙氏存在,我们就永远没有出头天啊,哀家多麽想要你们当个实实在在的帝王,仰着头,威仪天下啊!而不是仰着龙氏的鼻息,看着他的脸色过活……」
安珞听了怒不可言,厉声道:「天下是我们的吗?是我们的祖宗骑着马,洒着热血在战场厮杀,拚着命一吋吋打下来的吗?不是啊,是龙氏先祖开创了般龙国而不是我们的祖宗金氏啊,为什麽要去苦苦抢夺不该是属于我们的东西。」
崔太后听了,撇撇嘴,恼道:「臭丫头,妳父皇说的果真没错,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妳是昏了头了吗?妳忘了出嫁的目的是为了什麽?正是为了我们的瑄儿啊,如今帝位已在望,那个龙小子正因为儿子病重,撒下手来什麽事也不管了,这当口正是除掉他的大好时机啊,妳偏偏在这个时候跟妳的母亲唱反调,好哇,哀家真是白生养妳了!」
安珞听了再也忍不住终于朝着母亲怒吼,「崔太后!我嫁他不是为了龙金氏,是为了我的稚儿,是为了给我们的嫡长子正名.妳敢碰他,我绝不会饶了妳,他是我安珞的夫君,是我一生的依靠,是我的男人啊,他们父子俩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恨妳,我这一生都绝不会原谅妳!」
她居然敢叫她崔太后,这个丫头终究还是为了男人跟她决裂了。
「臭丫头!」崔太后恼羞成怒正想发作,这时寝殿的门却打开来了,蓦地剑光一闪,她吓得急忙闪躲却已经来不及,凌霄宝剑硬生生从她的肩上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