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漁樵

127、都还妳罢

　　龙子一向妒恨着俞仲凡，一定会趁此机会杀掉他.....只要他再加把劲的扇风点火就行了。
　　虽然龙子的地位祟高，虽然他举世无双，俞仲凡却一直是他的肉中刺.....师父安代山总是冷着他，一见到俞仲凡之后立刻破例收徒，倾囊相授；他心爱的安珞公主愿意放弃尊贵的身份与之私奔；而他的母亲聂太妃以及伯父太上皇皆对俞仲凡赏识得不得了；连目不识丁的草莽张汉为了避免连累到俞仲凡也甘愿受死......那个男人受尽了众人的爱护，让一生孤独的他怎会不妒不恨？
　　妒恨之心会蒙蔽他的双眼，直到他除掉俞仲凡。
　　龙子玥停下脚步冷冷睨着他，沉声道：「那不是你们帮主吗？他放走了贼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卑职为了殿下连青云帮都可以背叛的啊，卑职的一片赤诚，难道您没有看到吗？卑职完全是担心在殿下您啊，只怕您被陛下操弄得死死的……连俞仲凡你都打算放过了。」
　　「住口！」龙子玥嘶吼一声，拂抽怒道：「本王需要你来操心个什麽劲？！」
　　「俞仲凡根本不是真心想剿匪，只是想利用此名义来掌握军权啊。」宗轩将头重重的叩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您才是龙子，是般龙国真正的主人哪，女人的枕边细语最为可怕，力量之强大足以让男人甘愿屈服，卑职大胆猜测，您这些年来的百般顺从，该不会是女王的一句爱着您，您就当真完全投降了，彻底受她摆佈了吧？」
　　龙子玥听了此话，脸色骤变，愠道：「你胡说！」

　　见他神色有异，宗轩心中大喜，赶紧装模作样哭道：「殿下啊，卑职肝脑涂地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着想啊，卑职不得不冒死提醒您，女人的爱情操弄最为可怕啊。卑职背叛帮众拚死奉上的青云帮分佈图，摆明着轻轻鬆鬆立大功的机会，龙国有那麽多将军，崔浩将军不也还在？她却偏偏推荐俞仲凡，这是她的私心哪。」
　　龙子玥冷冷说道：「这些事情她早已跟本王商议过了，让俞仲凡掌理大军是本王的主意，现在你明白了吗？」
　　宗轩闻言却哭得更大声了，「就是这样才不好啊，全都是她的主意，只不过是温言软语一番，您就全答应了，无声无息的还变成是您的主意了，操弄个两三下，她拥有皇权，俞仲凡拥有军权，那麽您除了尊贵无比的血统之外，还拥有什麽？等到时机成熟了，说不定他们俩个联手起来，其后果不堪设想啊……，愈想愈可怕，卑职不得不担心着您啊，殿下您得明察啊！」
　　龙子玥霎时脸色惨白。他的心裡有数，宗轩这个人虽然讨厌，事情却经常会被他给说中了。
　　她真的会背叛他吗？
　　难道她对他不是真心的吗？
　　不会的……
　　他想趋走烦恼，眉头却蹙得更深了。
　　龙殿下的心明显已经受到了动摇，机不可失，宗轩赶紧接着说：「他们一直想在一起的吧？唯一的阻碍便是您了，殿下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啊，现在说不准他们俩个已经偷偷在策划了……」
　　「你闭嘴！」龙子玥心烦意乱的往大殿走去，内心焦躁不安，伯父说俞仲凡可以信赖，可是，她可以信赖吗？
　　难道这几年以来的恩爱全都是假的吗？
　　真的是为了操弄他吗？
　　他真什麽都听她的了，只要是她说的，他全部都答应……
　　「陛下为了想跟俞大将军在一起，说不定已经暗自策划很多年了。」宗轩如鬼魅般如影随行又黏了上来。「先是利用以剿灭青云帮的名义授以俞仲凡大权，水到渠成之后，最后再趁势一举除掉您，之后辅佐小太子登基，俞仲凡顺理成章当了仲父，这下子连爹都顺利换人当了……」
　　见他的脸色愈来愈惨白，显然已心神大乱，宗轩又再接再励接着说：「话说，当初她嫁给您也不是为了爱情，不就是因为您是龙子吗，您也知道这个女人打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的。」
　　谗言还没进完，忽见剑光一闪，他的左肩已被一把长剑深深的扎入，速度快得惊人。
　　「你给本王闭嘴！」龙子玥怒火冲天，双眸如火般，咬着牙一字一句狠狠的说着。：「你住口！］
　　蓦地长剑一收，鲜血霎时迸出来，浑洒在青砖上，染了一片红，宗轩哎哟惨叫一声顾不及身上的疼痛，赶紧匍匐跪地忙着求饶。虽然他知道他不会杀他，不然这一刀不会只是肩窝。
　　「殿下饶命，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宗轩猛磕头。
　　他甩下长剑，往地上一扔，冷冷说道：「这一刀只是给你个教训，再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情感，下次不会只是肩窝！」
　　他的冷眸掠过他，接着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宗轩瞅着地上带血的长剑，冷哼一声，阴冷冷笑道：「哼，攻心为上，你小子聪明武功高，你天下无敌，但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老子我专攻你罩门，说不定下次便是你龙子玥死在我宗轩的手上了呢。」

　　＊＊＊
　　天空下了场初雪，鳯閤亭裡茶香四溢，香烟嬝嬝，龙子玥与安珞在亭裡品茶，亭下璘太子与安瑄正在玩雪，宫婢们随侍在两旁。
　　俞仲凡匆匆回来复命，恭谨的行了大礼之后，龙子玥方才缓缓的抬起眼来，冷声道：「听说你擅自做主，放走青云帮的帮主了？」
　　仗才打了一半便被急招回皇宫，他的心裡已经有底了，俞仲凡单膝跪地，自行请罪道：「臣，有罪。」
　　见他丝毫不为自己辩白，龙子玥反而怒道：「俞仲凡，你好大的胆子啊，让你率领大军去剿匪，你却私下给本王放人，敢情你是打算跟青云帮一起谋反吗？手拥重兵，你俞仲凡却其心可议，其罪当诛啊！」
　　在旁的安珞眉头紧蹙，罪名愈添愈多，亲王分明是故意，只怕此事无法善了。
　　「纵放原欢是臣失职，但是臣绝无异心。」俞仲凡跪地，将头低低的轻碰地上，以示忠诚。
　　这件事可大可小，亲王却刻意大作文章，安珞缓颊道：「人有失策，俞大将军或许有不对的地方，这几年来他的战功也不少，这件事就让他将功折罪吧。」
　　「将功折罪？」龙子玥冷笑道：「那麽以后般龙国的功臣们各个均可胡作非为，连造反都不怕了，反正功过相抵就可以了事了，妳是这个意思吗？」
　　他今天的火气怎麽会这麽大啊？听说俞仲凡私纵青云帮帮主，他便怒气冲冲的将他从战场上立刻叫回来。
　　听他的口气分明是想利用这件事将俞仲凡治以重罪。
　　她跟俞仲凡的旧情已成为他心中的沉痾，只要事关俞仲凡他总会变得特别的敏感锐利。
　　她若为俞仲凡开脱，只怕他会更加地生气，于是她便说道：「私纵青云帮帮主，罪无可恕，俞大将军是该严惩。」
　　龙子玥半眯着眼道：「喔，妳也这麽认为？」
　　「此罪连杀了都可以……」她揭开香炉盖扔了些檀香进去，连头也不抬淡淡的说：「只不过，杀了可惜。」
　　龙子玥冷笑道：「本王倒不觉的可惜呢，杀了倒可好了。」
　　她又接着继续说：「俞大将军可是位绝世将才啊，骁勇善战，我们的璘儿个性外放，长大后或许会雄才伟略的想跟他的祖父一般，四处征讨、扩张版图、称霸四海以威震天下，届时璘儿需要的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你不为儿子打算吗？」
　　提及宝贝儿子，他的脸色果然和缓了些。
　　「俞仲凡私下纵放青云帮帮主，这事不可不罚啊。」他说。
　　最近他总是疑东疑西的似乎是不信任她，他素来对俞仲凡有心结，论及罚责的时候她更不能出主意，于是便微微笑道：「那麽你说呢？该怎麽办？」
　　他沉吟道：「撤销俞仲凡大将军的头衔，剿灭青云帮的任务改派崔沅将军去办。」
　　只是夺走兵权，比起原来他想要的处置轻微很多了。安珞点点头道：「那麽让俞将军驻守在皇军成为崔浩大将军的副将如何？」
　　「这件事随妳吧！」他挥挥手，漫不经心的说。
　　她随即召来人嘱咐了一番。
　　俞仲凡待在原地，见她为了自己如此尽心尽力又怕丈夫生疑，更心裡难受，终究他还是拖累了她啊。
　　她与他眼神交会，朝着他微微一笑，要他放心，俞仲凡这才退下。
　　她亲自替丈夫斟了茶，微微笑道：「几个月后便是你廿九岁的生日，咱们带着璘儿，一家人到端沐行宫去好吗？那裡的温泉水滑质润，旁边还有个求子庙，听说很灵验，我想在那裡会比较容易受孕。」
　　听得她如此说，嫉妒心一时之间已消逝无踪，他将她揽进怀裡轻轻笑道：「就听妳的吧。」
　　为了生子，他经常待在文仁殿，几年以来却始终没有结果。
　　龙氏坐拥万里山河，子嗣却单薄得可怜，生下璘儿后便一无所出，为了让龙氏能够开枝散叶、子孙昌盛，太上皇精挑细选的为他纳了两名身形据说容易怀上孩子的侍妾，勉强试了几回却没有任何令他欣喜的消息传来。
　　或许是他对那俩个女人没有感情吧？
　　他很不高兴自己得沦落为种马，在太上皇过逝二年后便将那两名侍妾遣散出了宫。
　　「再替我生下几个孩子吧，有我对妳的深爱，妳一定可以再度怀上的……」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轻轻拥着她，与她十指紧扣。
　　亭下突然传来一声喷嚏声响，他身子一震，迅速离开妻子立刻往下冲去，只见璘儿正用肥短的小手在揉着自己红通通的小鼻子。
　　他把儿子斗篷上的帽子盖上头部，顺手替他扣上，对着左右怒道：「没见到太子打喷嚏了吗？还不快去把狐狸裘拿过来！」
　　婢女吓得忙着去取。
　　「别玩了这裡冷，到屋裡去吧。」他取下自己的领巾围在儿子的脖子上。
　　璘儿摇摇头，稚声稚气的说：「父皇答应过今天要让璘儿玩雪。」
　　他不能失信于儿子。
　　「好吧，你去玩吧。」他放开儿子，凝视着他走回雪堆，然后转身回到亭上对着妻子说，「丫头们动作太慢了，我亲自去将裘衣取来，去去就回。」
　　未及她反应，身影便已消失。
　　＊

　　崇华殿，阶前复了簿簿一层白雪，龙子玥踏雪而上，殿前小内侍见冰雪沾了他的靴子便赶忙着跑过来侍候，却被他挥手示下，于是转身迅速拿来扫子，将阶前的馀雪扫去，内殿绮窗外飘出迷蒙轻烟，一道茶香，几声轻笑，几名丫头正在裡面嘻笑胡闹。
　　听说，章州的新晋王妃来了，特地奉旨入宫拜谒太后。
　　怎会来到崇华殿？而且正伫立在栏干旁。
　　正迟疑中，香菱美丽的身影已转过身来，朝着他微微一笑。
　　「妳怎麽会到这裡来？」他疑惑的看着她，同时撩起衣袂，拾阶而上。
　　香菱的嘴角泛起美丽的微笑，朝着他福了一福，缓缓开口道：「香菱已嫁人为妻，今日特地前来向殿下取回那半块白玉。」
　　章州王妃过逝，她处心积虑跟着父亲前往章州弔祭，果然聂素纯一眼便瞧上她了，从此晋升为一品诰命夫人，身为内命妇，总有几次机会入宫拜谒。
　　「白玉？」龙子玥低声道：「子玥不记得曾经拿过妳的白玉啊？」
　　香菱轻笑一声，从袖子裡拿出半块白玉，上头繫着一对月老红鞋，笑道：「听说香菱的半块白玉在殿下那裡呢，快还来罢！」
　　龙子玥瞧见那半块白玉，脸色陡变，身子微颤，颤唇道：「白玉……是妳所有之物？」
　　香菱笑道：「究竟是不是，殿下拿去瞧瞧不就立刻明白了吗？」
　　龙子玥立刻将她手上的白玉取过，然后从自己胸前掏出珍惜已久的那半块，放在手上，将裂痕合上……..果然是同一块白玉，『永康』两字赫然显现于眼帘。
　　「快将永康白玉还给香菱罢。」香菱笑道。
　　「妳这是那来的？」龙子玥脸色惨白。
　　「白玉本来就是香菱所有之物，当初陛下把这块白玉分成两半，对着香菱说道『就算我跟他有着命定姻缘，这只月老红鞋也会将它斩断，将姻缘移到妳身上。』，殿下身上的白玉正是香菱之物啊！」
　　龙子玥听了竟是愰了大半天的神，原以为.…..那是她所给予的定情之物，原以为她心裡是有他的！
　　原来......
　　原以为她对他总有一份真心存在，就算为了维护她的父母，为了时势不得不与他反目，可那份真心总是存在的，因此就算他恨过她也未曾真正的将她给割捨了，如今连所谓的真心也没了。
　　他凄惨的笑了几声，道：「还妳罢，还妳罢，本不是子玥所该拥有之物，都还妳罢！」
　　说着踉跄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