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惊鹤》声声

28、第十四章 风电一时来

　　隐约间，船上的三人可以听见强盗们的欢呼，似乎说的不是汉文，而是另一种语言。从声音判断，他们非常亢奋高兴，而且人数众多，起码有三十数人，各个是壮年男子。
　　“请”岸雪提起手腕，道：“请段公子予我方便。”示意让他解开两人之间的百年蚕丝，否则等会动起手来，必当不便多多。
　　段扶朝瞄一眼，不动声色，只道：“你要是怕，站着别动就是了。”
　　“真的要硬碰硬？或许我可以加快速度甩掉他们。”鹿远道。
　　“把他们引上岛去，你女儿就惨了。”
　　鹿远一惊。是啊，这个风险确然冒不得。他即刻撑住船桨，不再向前划动。满脸的愁苦之色转而化为视死如归的坦荡。
　　鹿远原本对段扶朝暗自忌惮，心想此刻若不是他在这里助阵，今日一夜是必死无疑。虽然话说敌方人数占尽便宜，可是九歌一出，又谁与争锋。段扶朝的淡定不正是因为他的胜券在握吗？一场混战一旦开始，局面混乱，届时他便可以抽出船底的浮木，趁两方不备之时，立即抽身。
　　一个月前，他奉行约定来到长江上游的木屋，前前后后仔细勘察一遍，发现芦苇荡里系着的船只，心下便断定：之恒向来处事谨慎，考虑到准备一艘新船来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单单留下一艘船却也不是他的作风。鹿远把船只翻个底朝天，终于在船底寻出一些机密。船底的木板看上去有点怪样，他伸手一摸便知不对劲，船底的空隙内竟然藏有两块浮木。
　　鹿远本是干放排买卖的，各式各样的浮木见过不少，他一眼就认出这两块浮木纵然不是什么珍奇物品，但已经足够负载两个成年人的体重。
　　鹿远震惊难免。无鱼岛一路确实有遇上风暴的可能，可是夏季尚未真正来临，其可能性是相当之小的。那么，要这两块逃生的浮木有何用呢？
　　而且，为什么只有两块？按照当年的约定，前来赴约的是岸雪与之恒两人，加上他自己，本应该准备三块木头才对。
　　鹿远一时不解，在木屋内耐着性子等候半月。期间，心中有过无数可怕的猜测。难道，岸雪和之恒要在无鱼岛的路上弃我而去？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年一朝事变，他一心想报慕容申的恩，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带着他们两个十几岁的孩子避难前往无鱼岛。待到两人成年，有足够的能力决定自己的去向，这才告别鹿远来到中原大陆。
　　只是临行之前的五年之约，令鹿远一直不得安生。岛上生活安逸，女儿鹿水虽然身患重病，但却乖顺可爱，鹿远已不想介入庙堂与江湖的是是非非之中。
　　鹿远没有再开口，船桨紧紧握在手中，踩着船底的双脚微微发抖，岸雪只道他是因为临阵大敌而紧张不安，却不知鹿远心中盘算的计划。
　　如果岸雪没有受到段扶朝的束缚，他就可以趁段扶朝与强盗打斗之时，带岸雪一起逃走。可是现在……看来只有他一人独自逃命的法子了。
　　鹿远心下一横，暗自做罢决定——小水绝对不能没有他！他必须活下去！
　　鹿远不动声色走到船尾，准备随时翻身夺取浮木离开。
　　不知是否应了做亏心事会遭天打雷劈的谚语，鹿远正这般打算着，天边就裂出一道惨白的口子。
　　惨白的闪电映照出鹿远惨白的脸色。是不幸被他言中了吗？今年的东海，居然是提前迎来了风暴的肆虐。
　　在他们争执讨论、暗自各做打算之时，强盗船只正在步步迫近。显然，那是一艘少见的大福船，高大如楼，在夜幕的衬托之下，乍看让人错以为是海市蜃楼。
　　船身吃水足达四米，与之相比，岸雪一行人的船舟简直是沧海里的一粟。这对岸雪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天时地利人和，已然失去地利与人和，而这天，似乎也并没有继续作美的意思。
　　风电一时来，必须速战速决。
　　段扶朝拉上斗篷上的风帽，罩住一头乌发，寒声道：“当时年少，树敌颇多。那上面搞不好还有我的昔日仇敌。”说完便纵身飞出，在海面点落三下，一跃便至敌方的船头甲板。
　　掌舵的那人听得背后刀刃破风之势，放开船舵，急转身躯，身形的敏捷程度并非一般普通强盗。
　　段扶朝退至船头，手腕翻转，用剑挑起海水数丈高，一招“浮萍聚散”惊艳登场！
　　“浮萍聚散”是九歌剑招里容易被忽视的一招，不是因为它不够厉害，而是因为它只能遇水则灵，在没有水的地方则就大大逊色。
　　现下，地点恰好处于海面。这一招“浮萍聚散”，段扶朝使得如鱼得水，船上二三十人无一不被海水灌倒。他们只觉那海水好似一块硕大透明的岩石狠狠砸在身上，痛得惨叫连连。
　　众人之中，有不少颇有见识的，识得他手中兵刃正是九歌，心下又惊又喜，口中大声欢呼。他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过的是朝不保夕的生活，遇见珍宝便抢，遇见美人便争，心中没有任何的顾忌。
　　一群人看见宝剑，兴奋不已，拔足便来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