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惊鹤》声声

20、第六章 重逢的世间

　　涟火一抿下唇，扭了扭久未活动而逐渐僵硬的筋骨。“嘎嘎嘎”吓得躲在袖中的小黄和小白瞬间抱团。
　　没错，一支载满肥汁厚肉的队伍正是目前所需！
　　涟火趴在大石之上，仔细聆听，从弯弯曲曲的山道上传来清晰可闻的对话。
　　队伍中一名大汗漓淋，看似下手的青年男子，两手并用奋力推搡着马儿屁股，气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中原人就喜欢把皇陵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另一个人道：“别抱怨了！这一路上我们损伤严重。只怕已经有人探破我们的身份了！”
　　“啊？是徐凝门外的那一位吗？他的那匹黄金铁骑……难道真的是朝中人？”
　　“难说。可以肯定的是，他是雪湖九歌传人。”其中有人沉声道，声音中心有余悸。
　　“啊，幸好我们跑得快！”有人悻悻然。
　　“让你们一路上尽量少开口，做行路，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下倒好！”有人抱怨。
　　“我们物资紧缺，人数又众多，不能分开行路。所以只能装扮成商队的样子。一支不开口的商队才会引起更多的注意呢！”
　　“嘘……别吵了。这林子有股诡异。如果情报没有出错，皇陵就在前方了。取得密诏，速速返乡。免得像阿铁、阿铜他们一样，埋首中原了。”
　　蜀山一路，艰险重重，遭遇流民的攻击，入到林子，瘴气又夺去数位弟兄的性命。
　　说到这里，队伍中出现一阵沉寂。为那些埋骨中原，只能魂归故里的兄弟。
　　密诏……好多年都没有一下子遇见这么多人了，而且还是一群知道密诏所在的人。
　　涟火“啧”一声，显然兴趣欲浓。
　　以往碰到此类情况，通常都是“啪”一声响亮的马鞭声打破停滞的局面，随之而来的便是马儿的凄厉嘶叫。然后她就作天真无邪样，哒哒哒小跑向前，以一句：“这位大叔莫要动气，何必对一头畜生动气呢？”
　　涟火从小精通鸟语、蛇语、马语，只消在马儿耳边呵上一口气，那马便失魂似的拔蹄狂奔。趁敌无措，必定能立马占据上风。只要队伍人数在十人以内，简直稳操胜券。
　　这支队伍倒是十分人性，竟未动牲畜爆粗。
　　世道不同，不能安享老本了。
　　急中生智，涟火怀抱好奇，索性就地而坐，突然不晓得应该摆什么傲人的姿势才能取得惊艳效果。倘使以前，她定会翘着两郎腿，潇洒出手的。
　　这破脚链真是第二讨厌的东西！
　　抱怨吆喝戛然而止，众人皆莫名。年龄尚小的一位，新奇道：“怎么凭空有个姑娘？”
　　队伍立即勒住脚步，空气近乎冻结。他们的谈话，已经被这女子全数进去了！
　　蜀道边境的这一带路弯曲艰阻，本应除却他们一行人是决不能有其他人的，就算猎人和捕蛇人也不会找到这里来。正如阿明所说的，怎么凭空有个姑娘。商队一行人立时止步，一个个都蹙眉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一行人暗中交换神色，猛然从马车底下抽出明晃晃的刀剑。刀发有声，似是先给对方警告，不要显得他们一群大男人委屈一个小姑娘。然而他们心里明白，这样一个在蜀道独行的姑娘必定不是普通的姑娘。再者，跋山涉水辛辛苦苦，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步，真是一点差错都要不得！
　　事情发生是相当快的。领头的三人纵马调头，转头就奔，显然是在方才的眼神示意中制定了一个兵分两路的计划。
　　涟火立即手中三针飞出，那三人没料到她的三针来得如此迅速，心中均是微微一惊，马鞭疾甩出去，左右的两人分别打飞左路和右路射来的两针。第三个人夹在中间，马儿没法灵活动弹，只见那人使力一提马缰，马儿惊得向上高高一跃，第三支毒针贴着马儿雪白的肚子从四腿间穿梭过去，相差只有数寸。那三人见涟火奈他们不得，哈哈一笑，拨转马头，向前便跑。
　　第一招惨遭完败，涟火有些气急。提起一根榆木树杈刷刷两下，树杈瞄准其中一人的脖子，树杈的尖头穿颈而过，小蓬鲜血彪洒而出。涟火双脚合并，往里旋身三周，不仅避过血渍又手刃一人。
　　剩下四人群起围攻，其中一人竟善用暗器，尖刀从肩侧急速滑来，涟火脚足覆链，一时果然避闪不及。
　　飞刀凶猛，涟火身上没有利器，徒手拦挡。
　　涟火深深感觉到小臂和小腿上的肌肉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得开裂。这种熟悉的痛觉让她难以胜受。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痛！这种日月刑用来处罚犯人的痛！七年前她早已饱尝这种伤痛的摧残，想不到时隔今日又尝一遍。看来，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好日子。
　　对方看出敌人腿上劣势，连出六刀，涟火索性站定不动，身形上下左右闪避，尖刀擦着两臂呼啸而过，虽然未及要害，负伤却是在所难免。
　　然，涟火善用毒术，怀中毒物无数，是必胜的杀手锏。五人围冲之时，涟火再次并足旋身，纱袖奋力一挥，喝道：“去！”
　　只见大簇荧光夹杂两道银影一同泼散开去。四人先是捂眼，而后捂喉，当发现是毒从耳后已为时太晚，四人纷纷倒地。
　　马上犹有一个孩子。那位年纪尚轻的少年顶多十一二岁，此时吓得浑身颤抖。
　　涟火柳眉一横，故作凶状想吓唬他。见他摸样单纯可爱，有几分意思，忽地莞尔一笑，附在马耳边念了句什么。
　　马儿前蹄腾空，少年险些摔落，抱住马脖子，随即狂奔而去。身后传来一句清亮的话音：“回你老家去吧！”